连绵的阴雨笼罩着营地，魏无羡百无聊赖地躺在帐内，手指间转着陈情。自从上次大捷后，联军休整已有五日，温氏龟缩不出，战事陷入僵局。
"无聊啊——"他拖长音调哀叹，翻身坐起，"时兄，我们溜出去找点乐子吧？"
时影端坐在案几前，正专注地绘制符咒，闻言头也不抬："外面下雨。"
"下雨才有趣！"魏无羡蹦到他身边，好奇地探头看那些复杂符文，"又在画什么？"
"防御阵。"时影笔下不停，"温氏下次进攻不会像上次那样简单。"
魏无羡撇撇嘴："时兄就是太严肃了。来，尝尝我偷来的天子笑！"他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酒壶。
时影终于抬头，眉头微皱："你又去招惹蓝忘机了？"
"哪能啊！"魏无羡笑嘻嘻地倒酒，"是金子轩那儿的。反正他酒多，少一壶发现不了。"
时影无奈地摇头，却还是接过酒杯。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了魏无羡的各种胡闹。
帐外传来脚步声，江澄掀帘而入："魏无羡！你又——"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突然哽住。
每次看到这对"黑白双生"，江澄都会有种怪异的感觉。明明容貌如此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魏无羡永远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时影则清冷自持，如高山白雪。更诡异的是，这两人坐在一起时，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江澄，发什么愣？"魏无羡招手，"快来喝酒！"
江澄回神，瞪眼道："喝什么酒！蓝宗主召集各家家主议事，让我来叫你们。"
时影立刻起身："有战事？"
"温氏集结了大批修士，看样子要反扑。"江澄神色凝重，"前线探子还发现几个黑袍修士，不像是普通门客。"
魏无羡收起玩笑表情，与时影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迅速收拾妥当，随江澄前往主帐。
主帐内气氛紧张，蓝曦臣正在部署防御。见三人进来，他微微颔首："正好。温氏主力已向琅琊山移动，我们必须抢先占据有利地形。"
"琅琊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金光善摸着胡须道，"强攻恐怕损失惨重。"
魏无羡突然插话："不如让我和时兄打头阵？"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金子轩皱眉："就你们两个？"
"我们配合惯了。"魏无羡自信地拍拍时影的肩膀，"时兄正面破阵，我侧面骚扰，保证事半功倍。"
蓝曦臣看向时影："时公子意下如何？"
时影淡然道："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蓝曦臣拍板，"明日寅时出发，务必在温氏之前抵达琅琊山。"
散会后，魏无羡拉着时影溜到营地边缘的小山坡上。雨已停歇，云层间偶尔透出几点星光。
"时兄，你看。"魏无羡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那就是琅琊山。山腰有个天然石台，是设伏的绝佳位置。"
时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你对地形很熟。"
"以前和江澄来过。"魏无羡声音低了下来，"那时候莲花坞还在..."
时影侧目看他，月光下魏无羡的侧脸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他犹豫片刻，轻声道："明日小心。温氏此次来者不善。"
魏无羡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有时兄在，我怕什么？"
时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望着远处的山影，眉间朱砂在月光下红得刺目。
"时兄最近常一个人看月亮。"魏无羡突然道，"在想什么？"
时影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没什么。"
"骗人。"魏无羡凑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是不是在想心上人？"
"胡说什么。"时影别过脸。
魏无羡却不依不饶："肯定有！时兄这样的相貌修为，在九嶷山不知迷倒多少仙子呢！"
时影沉默良久，就在魏无羡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开口："...有一个。"
魏无羡瞪大眼睛："真的？是谁是谁？"
"她叫朱颜。"时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辜负了她。"
月光下，时影素来平静的面容浮现出深深的痛楚。魏无羡心头一颤，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发生了什么？"
"我误杀了她最重要的人。"时影闭上眼，"所以她...恨我。"
魏无羡想起时影曾说过的话——"一把剑刺穿心脏，我欠她一命"。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胸口一阵发闷。
"那...她还好吗？"
时影摇头："我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魏无羡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拍拍他的肩："也许...也许有一天你能回去解释清楚？"
"不必了。"时影睁开眼，眸中情绪已恢复平静，"有些错，无法弥补。"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营火的烟味。
"其实...我懂那种感觉。"魏无羡突然道，"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
时影转头看他，魏无羡的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
"莲花坞被毁那晚，我带着江澄逃出来，可他...已经没了金丹。"魏无羡声音嘶哑，"我求温情帮忙，把我的金丹换给了他。"
时影瞳孔微缩："所以你..."
"是啊，我现在就是个废人。"魏无羡自嘲地笑笑，"只能靠这些歪门邪道撑场面。"
时影深深看着他："不是歪门邪道。你创造了新的可能。"
魏无羡怔了怔，突然笑了："时兄真是...太会安慰人了。"
他仰头躺倒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更多人？"
时影在他身边坐下："人力有时尽。你已尽力。"
"可还是不够啊。"魏无羡轻声道，"师姐差点被温晁...江澄差点死在路上...莲花坞那么多弟子..."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消失在草丛中。时影犹豫片刻，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
两人就这样在月下静坐，分享着无声的慰藉。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鸣。
次日黎明，联军精锐向琅琊山进发。魏无羡和时影作为先锋，率先抵达山腰石台。
"就是这里。"魏无羡环顾四周，"视野开阔，正好监控山下动静。"
时影点头，取出几枚玉符开始布置阵法。魏无羡则站在崖边，陈情在手，警惕地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来了！"他突然低呼。
远处山林间，大批温氏修士正快速移动。更引人注目的是几个黑袍人，他们抬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是什么？"魏无羡眯起眼。
时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空月镜？！"
"时兄认识？"
"九嶷山的镇山之宝，能反射并增幅任何法术。"时影语速加快，"它怎么会在这里？"
未及细想，温氏的人已经发现他们，箭矢如雨般射来。时影迅速结印，一道金色屏障展开，挡下所有攻击。
"发信号！"时影喝道。
魏无羡吹响陈情，尖锐的笛声传遍山谷。不多时，联军修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与温氏战作一团。
战场上，时影和魏无羡再次展现完美配合。时影的法术光明正大，魏无羡的鬼道诡谲难测，两人所过之处，温氏修士纷纷败退。
然而那几个黑袍人却始终守在铜镜旁，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镜面亮起刺目的光芒，对准了正在战斗的时影。
"时兄小心！"魏无羡大喊。
时影转身，只见一道与他刚才施展的金光一模一样的法术从镜中射出，威力却大了十倍不止！他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避让，金光擦过手臂，顿时血肉模糊。
"该死！"魏无羡目眦欲裂，笛声陡然变得凄厉刺耳。无数怨气从地面升起，化作黑色巨蟒扑向黑袍人。
黑袍人不慌不忙，铜镜一转，竟将怨气也反射回来！魏无羡被自己的术法反噬，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后退。
"魏婴！"时影飞身上前扶住他。
"那镜子...邪门..."魏无羡擦去嘴角血迹，"能复制所有攻击..."
时影目光凝重："空月镜乃上古神器，必须想办法接近它，从背面破坏。"
两人正商议对策，突然一个黑袍人高声喝道："少司命！果然是你！尊上猜得没错，你逃到了这个世界！"
时影身体一震："你们是谁？"
"九嶷山叛逆，还敢问我们是谁？"黑袍人冷笑，"今日便替大司命清理门户！"
铜镜再次亮起，这次对准了魏无羡。时影不假思索地闪身上前，将魏无羡推开——
"轰！"
刺目的金光贯穿时影胸膛，鲜血如泉涌出。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时影！！"魏无羡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席卷全身，魏无羡双眼赤红，陈情吹奏出从未有过的恐怖曲调。天地间怨气沸腾，无数凶尸从地底爬出，疯狂扑向温氏修士。
"你们...都该死！"
黑袍人慌忙转动铜镜，却发现无法反射这铺天盖地的怨气。魏无羡如鬼魅般逼近，陈情一挥，黑袍人脖颈喷出鲜血，倒地而亡。
剩下的温氏修士吓得肝胆俱裂，丢盔弃甲而逃。魏无羡却不管不顾，继续催动怨气追击。
"魏婴...停下..."时影微弱的声音传来。
魏无羡如梦初醒，慌忙跑回时影身边。时影胸前一片血红，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不...不要..."魏无羡颤抖着手去捂那伤口，鲜血却从指缝不断涌出，"时影！坚持住！"
江澄和蓝曦臣带人赶来，见状大惊失色。蓝曦臣立刻取出丹药："快送他回营地！"
魏无羡抱起时影，感觉怀中人轻得仿佛一片羽毛。时影微微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话，省点力气。"魏无羡声音哽咽，"你答应过不会死的...你答应过的..."
时影费力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魏无羡的脸，随即陷入昏迷。
回到营地，医师们手忙脚乱地为时影处理伤口。魏无羡被江澄强行拉出帐篷，却死活不肯走远，就蹲在门口守着。
"他会没事的。"江澄难得放软语气，"蓝家的丹药效果很好。"
魏无羡双目无神，只是摇头："他推开我...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江澄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他一起等着。夜幕降临时，医师终于出来，说伤势已经稳定，但失血过多，能否醒来还要看造化。
魏无羡立刻冲进帐篷。时影静静躺在床榻上，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呼吸微弱但平稳。魏无羡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冰凉得吓人。
"时影..."他低声唤道，"求你...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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