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点，两点……微小的火焰终于蹿升起来！虽然依旧微弱，摇曳不定，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温暖的光明口子！

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狭小的骸骨空间，也照亮了躺在苔藓上、气息奄奄的沈彦。

沈九立刻扑到火堆边，将那些干燥的苔藓尽可能多地添加进去，让火焰稍微稳定一些。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热量。

他顾不上自己，立刻将沈彦冰冷的身体小心地挪到离火堆更近的地方。火光映照着沈彦灰败的脸，那几道被沈九用苦叶子粗暴处理过的伤口，紫黑色的毒素似乎被火焰的热力稍稍遏制，蔓延的速度变慢了，但情况依旧危殆。沈彦无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蜷缩，嘴唇依旧在微弱地翕动：“冷……”

沈九的目光落在沈彦胸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又移向他大腿那道为了救自己而自残的、依旧在渗血的伤口。他猛地撕下自己破烂衣袍相对干净的下摆内衬，用牙齿配合着手，撕扯成几条相对干净的布带。

他拿起一条布带，在微弱的火焰上快速燎烤了一下，然后动作生涩却异常坚定地，开始重新包扎沈彦大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他勒得很紧，试图彻底止住那缓慢却致命的渗血。动作间，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压迫到伤口，昏迷中的沈彦身体再次痛苦地抽搐起来，发出压抑的呻吟。

沈九的手停顿了一下，看着沈彦因痛苦而扭曲的眉眼。这一次，他眼底翻涌的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抿紧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包扎得更快、更紧。然后，他又拿起布条，去处理胸前那些恐怖的伤口。他将那些烤过的、边缘焦黑的苦叶子小心地覆盖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一层层裹紧。

每一下按压，都换来沈彦痛苦的颤抖和呻吟。沈九却置若罔闻，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仿佛在进行一场与死神抢人的、不容有失的战斗。火光跳跃，将他专注而冰冷的侧脸映照得如同石刻。

终于，所有看得见的伤口都被重新处理包扎了一遍。沈彦的呻吟也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更加微弱、却相对平稳的喘息。

沈九停下了动作，跪坐在沈彦身边，微微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冰冷的黏腻感。他看着沈彦在微弱火光下依旧灰败、却不再急剧恶化的脸，看着那随着微弱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那道疤……和沈彦死前那惊骇欲绝的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但这一次，那混乱的洪流被一道冰冷的闸门暂时截断。

他不能死。

在他把一切说清楚之前……

他绝不能死！

沈九缓缓抬起手，不是去碰那道疤，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迟疑，伸向沈彦垂落在苔藓上的、那只冰冷僵硬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彦皮肤的瞬间——

“咳……咳咳咳……” 昏迷中的沈彦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再次痉挛！这一次，他猛地侧过头，一大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猛地喷溅出来！正好喷在沈九伸出的手上！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臭和死亡气息的粘稠液体，瞬间染黑了沈九的手指！

沈九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指尖传来那粘腻温热的触感，如同被滚烫的毒液灼伤！

沈彦咳出这口血后，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他灰败的脸上，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梦魇中挣扎。

“……不……不要……师尊……” 极其微弱、破碎的音节，如同梦呓般溢出，“……别……别丢下我……清秋……师兄……”

“……系统……错误……警告……核心……沈九……非……目标……”

“……绑定……错误……无法……解绑……救……救……”

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词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在寂静的骸骨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沈九紧绷的神经上。

师尊？清秋师兄？又是他们！

系统？错误？绑定？这些又是什么鬼东西？！

沈九死死地盯着沈彦痛苦扭曲的脸，看着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黑血和那些破碎的呓语。被血染黑的手指，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收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

骸骨之外，千颅沼的泥浆，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翻涌起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