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案的卷宗最终贴上“办结”标签时,支队办公室的日光灯管正嗡嗡作响。李福捏着眉心扫过满屋子眼底挂着青黑的人,大手往桌上一拍,声音震得搪瓷杯沿的茶渍都颤了颤:“结案!全体放三天假,谁也不许把案卷带回家,听见没?”
欢呼声没持续两分钟就散了,连日的高压早把人熬得没了雀跃的力气。简英杰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坏了一路,他摸黑换鞋,指尖刚触到沙发扶手,门铃突然响了。
门链拉开一道缝,门外的人裹着件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连帽衫,兜帽边缘滴着水,在脚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你怎么来了?”简英杰的声音里还带着刚进门的疲惫,视线落在对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何清文的眼眶有点红,下颌线绷得很紧,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跟家里人吵架了。”何清文的声音有点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不知是雨还是别的。
简英杰愣了愣,侧身把人让进来,顺手递过一条干毛巾:“你也能跟家里人吵架?”在他印象里,何清文永远是最稳妥的那个,查案时逻辑缜密,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连跟嫌疑人对峙都能保持平稳语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家人红脸的性子。
“怎么了?”何清文接过毛巾,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时,眼底的红意更明显了些,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不是,何清文跟家里人吵架了,就不能来你这啊?”
简英杰被他这难得的别扭语气逗笑了,转身往厨房走:“能,怎么不能。冰箱里有速冻饺子,白菜猪肉馅的,要不要煮点?”他拉开冰箱门,冷气裹着冻品的寒气扑出来,速冻层里只剩半袋饺子,还是上周加班晚了顺手买的。水壶搁在灶上,通电后发出细微的嗡鸣,他低头找锅时,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不用回头也知道,何清文正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连靠垫都没敢碰。
“是因为案子后续的事?”简英杰往锅里接水,声音透过厨房门传出去。苏晚案结得漂亮,但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昨天还来支队闹过一回,何清文负责对接家属,想必没少受委屈 。
何清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我爸说,我天天盯着现场、查凶案,心思都野了,让我趁休假赶紧去相亲,还说……还说男人得早点稳定下来,总跟这些阴暗事打交道,以后连家都顾不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抬手抓了抓头发,耳尖却悄悄红了。
简英杰关了水龙头,转过身靠在灶台边,看着客厅里那个缩在沙发角落的身影——何清文攥着毛巾的手指泛白,平日里总是梳得整齐的头发,此刻被抓得有些凌乱。他忽然想起上次抓捕行动,何清文第一个冲上去按住嫌疑人,手臂被划出血口子也没吭声,此刻却因为父亲几句念叨红了眼眶 。
“叔也是老思想,咱们干刑侦的,哪样不是为了护着家?”简英杰拿起锅铲敲了敲锅沿,“水开了,饺子下锅。对了,你上次说喜欢吃蒜,我这儿有腊八蒜,就着饺子吃吧。”他刻意岔开话题,从橱柜里翻出玻璃罐,里面的蒜瓣泡得通体翠绿,开盖时飘出一股酸甜的蒜香。
厨房里,饺子在沸水里翻滚,白胖的身子渐渐鼓起来;客厅里,何清文的呼吸声慢慢平稳。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路灯的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混着饺子的香气、蒜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不知道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