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窗外的月光渐渐爬过床沿，简英杰意识快要沉入梦乡时，身侧的何清文忽然轻轻翻了个身，声音裹着夜的静谧，像片羽毛落在心尖：“简英杰，咱们多久没见了？”

简英杰的睫毛颤了颤，混沌的思绪瞬间被这句话拽回十年前。他望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染淡的纹路，喉结滚动片刻，声音轻得像叹息：“十年零三个月。” 这个数字他记得比任何案卷都牢——那天他拎着行李箱走出北京西站，何清文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等我一会，我陪你过生日。”，可他最终没敢回复，只是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

“你想我了吗？”何清文又问，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想了。”简英杰答得干脆，指尖却悄都会驻足很久；整理旧物时看到当年两人在警校操场上的合影，照片边角都被摩挲得发毛，却始终舍不得丢 。

卧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何清文的呼吸似乎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委屈：“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连句告别都没有。”

简英杰的眼眶猛地一热，那些被强行压在心底的过往，此刻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来。“家庭原因。”他声音发哑，十年前母亲坐在沙发上哭红的眼睛、父亲把警校毕业证摔在地上的声响，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你要是还跟他来往，就别认这个家！” 那句怒吼，彻底击碎了他想和何清文一起留在太原、一起追逐警察梦的念头 。

“什么家庭原因？”何清文追问，语气里带着憋了十年的执拗，“你明明说过，等咱们都毕业，就一起考市局刑侦支队，做一辈子搭档……”

“和你同性恋。” 五个字像块石头，重重砸在寂静的卧室里。简英杰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爸说，这是‘丢人现眼’的事，要么跟你断干净，要么永远别回家。我没办法，我妈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我……”

话没说完，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简英杰猛地转头，借着月光看见何清文眼底闪烁的泪光，却听见他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的声音：“我知道……我后来去你家找过你，邻居说你爸妈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连咱们一起买的警号钥匙扣都扔了。”

简英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靠近何清文，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对不起，当年我……”

“别说对不起。”何清文打断他，手指轻轻扣住他的掌心，“我知道你难。现在……咱们都回来了，就好。”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那些缺席十年的时光，终于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开始慢慢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