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苏晚猛地攥紧衣襟，粗布摩擦着掌心的水晶，石头的命魂在晶体内轻轻震颤，仿佛在呼应那幅正在成形的矿脉图。她低头数着那些多出的岔路：三条纤细的银线从主矿道延伸出去，一条指向西北方的断崖，一条隐没在标注着“废弃区”的阴影里，最后一条则像条活物般蜿蜒向上，终点竟与落石镇中心的钟楼重合。

“这是……矿道的秘道？”莉娅凑过来，指尖悬在衣料上方不敢触碰，“落石镇的老矿工都说，百年前开采星髓矿时，曾挖穿过某种史前溶洞，后来因为塌方被彻底封死了。”她突然按住苏晚的手腕，“你看这条通钟楼的线，像不像传说中‘引星渠’的走向？”

苏晚心中一动。她在暗影议会的藏书阁里见过“引星渠”的记载——那是种用星髓粉末混合黑曜石铺设的管道，能将夜空的星力导入地下，供魔法师绘制大型魔法阵。可落石镇只是个边陲小镇，谁会在这里修建如此耗费星髓的工程？

这时，衔着残页的银狐突然焦躁地原地转圈，鼻尖指向西北方的断崖。苏晚展开那张泛黄的残页，上面用星尘写就的字迹正在发光，原本模糊的段落渐渐清晰：“落石之下，有石心泣血。引星渠断，星髓竭，则地脉崩……”

“石心泣血？”苏晚想起石头额角的伤口，掌心的水晶突然烫得惊人。她抬头望向断崖方向，云层正以诡异的速度旋转，像个被捅破的漩涡，漏下的天光在草原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必须去矿道看看。”苏晚将水晶塞进领口，让它贴着心口，“这些岔路不是普通的秘道，它们在发光——就像石头之前分泌的醒魂香。”她突然想起墨影机械眼里的青铜纹，“落石镇的矿脉，说不定和暗影议会有关。”

莉娅解下背上的长弓，箭囊里的银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去召集镇上的猎户，他们熟悉矿道的地形。”她转身时，发尾扫过苏晚的衣襟，那些银线般的纹路突然剧烈闪烁，在粗布上灼出细小的孔洞，“小心！”

苏晚连忙后退，看着孔洞里渗出的淡青色汁液在地面汇成新的符号——那是个从未见过的符文，像只睁开的眼睛。银狐突然扑上去舔舐汁液，雪白的皮毛瞬间泛起淡紫色，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吼。

“它在害怕。”苏晚蹲下身抚摸银狐的背，指尖触到它颈后的毛发下有块凸起，像是埋着什么硬物。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毛发，发现那是枚嵌进皮肉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与石牢令牌相同的独眼乌鸦。

“这狐狸是议会的眼线？”莉娅的弓弦瞬间绷紧。

银狐却突然咬住苏晚的裤脚，往断崖方向拖拽。它颈后的金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苏晚突然注意到金属片边缘有行小字：“第七批实验体，编号03。”

“实验体？”苏晚的心脏猛地缩紧。她想起石头说过，他爹娘曾在矿道里研究织命石。难道落石镇的矿脉，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

当她们跟着银狐来到断崖下时，夕阳正将岩壁染成血红色。崖底有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洞口的岩石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边缘还残留着星髓燃烧后的焦黑。苏晚伸手拨开藤蔓，洞壁上的凿痕里嵌着黑色粉末——与她怀中燧石的粉末一模一样。

“燧石是从这里挖出来的。”苏晚捻起粉末凑近鼻尖，闻到股熟悉的檀香，与石头分泌的醒魂香如出一辙。她怀中的水晶突然震动，洞深处传来隐约的敲击声，节奏竟与她心跳完全同步。

莉娅点燃火把，火焰在洞口摇曳出不安的光影：“里面有东西。”

银狐率先窜进洞，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苏晚和莉娅紧随其后，刚走没几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驻足——洞壁上嵌满了拳头大小的灰石，每块石头都在火把的映照下渗出淡青色汁液，在地面汇成溪流，顺着那些银线般的岔路纹路流向黑暗深处。

“这些是……未觉醒的织命石？”苏晚的指尖抚过洞壁，嵌在石缝里的灰石突然震颤，表面的裂纹渐渐张开，露出里面蜷缩的、类似胚胎的影子。

敲击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砸石头。银狐突然加速冲向前方的拐角，苏晚和莉娅追过去时，只见个穿工装的老者正背对着她们，手里的铁钎一下下凿着岩壁。他脚边的矿车里堆满了灰石，其中块石头的裂纹里，正渗出与石头额角相同的血迹。

“别碰它们！”苏晚大喊着扑过去，却被老者转身时甩出的粉末呛得睁不开眼。那是种刺鼻的白色粉末，落在皮肤上像被火烧般刺痛。

“织命者？”老者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他摘下沾满矿灰的帽子，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脸的疤痕与墨影的蛇鳞纹惊人地相似，只是没有机械眼，“终于等到你了。”

他脚边的银狐突然炸毛，颈后的金属片发出“嘀嘀”的警报声。老者冷笑一声，抬脚踩碎金属片：“议会的小玩意儿，倒帮我找到了正主。”他指向岩壁上的凿痕，“知道这些石头为什么会流血吗？因为它们都是用‘石心’养出来的。”

苏晚怀中的水晶突然爆发出强光，老者的工装被光焰扫过的地方瞬间焦黑，露出里面嵌着的银色管道——那管道与引星渠的纹路完全吻合，正源源不断地往岩壁里输送着星髓粉末。

“二十年前，石头的爹娘发现矿脉深处有颗活的石心。”老者的声音带着疯狂，“那是织命石的本源！议会想把它挖出来重写命运，可石心会选人——它选中了石头，把半颗心封进了那小子的命魂里！”

他突然举起铁钎指向苏晚：“而你，就是石心选的另一半！燧石发烫，是因为它在认主；星髓共鸣，是引星渠在召唤石心回归！”

岩壁突然剧烈震颤，洞顶落下的碎石砸在矿车上，激起片灰雾。苏晚看见灰雾中，那些嵌在洞壁里的灰石正在开裂，里面的胚胎影子伸出细小的触须，朝着她怀中的水晶聚拢。

“它们在求你。”老者的铁钎指向通往废弃区的岔路，“石心就在那里，被议会的魔法阵困住了二十年。只有你和石头的命魂合二为一，才能解开封印。”

苏晚低头看向掌心的水晶，石头的命魂在里面剧烈跳动，与洞深处的敲击声完全同步。她突然明白，那不是敲击声，是石心的心跳。

莉娅的火把突然指向老者身后的矿道壁，那里的凿痕组成了行新的符文——与苏晚手背上被灼出的眼睛符文一模一样。“他在骗我们！”莉娅的弓弦嗡鸣，“那是议会的献祭符文！”

老者猛地转身，左脸的疤痕突然裂开，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触须：“晚了。”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滩黑色的泥浆，“引星渠已经启动，你们的命魂，会成为石心最好的养料……”

泥浆中升起无数只眼睛，与符文上的眼睛重叠。苏晚怀中的燧石突然炸开，黑色粉末与星髓银芒在空中织成网，将那些眼睛一一刺穿。她感觉体内的织命之力顺着银网涌出，与洞壁里的灰石产生共鸣——那些石头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了与她指尖相同的鲜血。

“石头，听见了吗？”苏晚握紧水晶，对着黑暗深处喊道，“该回家了。”

水晶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裂开的缝隙里飞出半颗淡青色的石心，与从废弃区方向飘来的另一半石心在空中相撞。合二为一的瞬间，整个矿道开始剧烈发光，那些银线般的岔路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岩壁爬上地面，在落石镇的土地上勾勒出巨大的星图。

苏晚最后看到的，是银狐叼着那页记载“石心泣血”的残页，跳进了通往钟楼的岔路。残页在风中展开，背面的星图上，有颗恒星正在爆炸，周围环绕着十二颗新生的星辰——像极了她穿越时见过的那场星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