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溶洞歌声与石脉之心
苏晚的靴底碾过采石场入口的碎石时，正午的阳光正从崖壁的裂缝中斜射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年前塌方留下的巨石堆像道沉默的屏障，表面爬满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缝隙里嵌着些淡青色的石粉——与石心的粉末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莉娅展开那张泛黄的地图，指尖点在红笔圈出的位置，“地图上说‘心之囚笼’，应该就在巨石堆后面。”她弯腰拨开藤蔓，露出底下人工开凿的痕迹，“这些不是自然塌方，是有人故意用炸药封死的。”
苏晚怀里的灰石突然发烫，石面上浮现出石头的字迹：“左侧第三块巨石，有把手。”
两人合力推开那块半掩在藤蔓中的巨石时，铁锈摩擦的“嘎吱”声惊飞了崖壁上的岩鸽。巨石后面果然有个青铜把手，形状像只蜷缩的石蛹，表面刻着与星泉穹顶相同的星图符文。
“要转动吗？”莉娅的手悬在把手上，指尖微微发颤。把手周围的岩壁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面蚀出细密的小坑，与鸦神的毒液一模一样。
苏晚将流血的指尖按在符文上，青铜把手突然发出震颤，表面的星图亮起红光，与她手背上未褪尽的印记产生共鸣。“是石头的血。”她的声音有些发哑，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胚胎胸口的红色纹路，“议会用他的血做了钥匙。”
把手转动的瞬间，整面崖壁发出低沉的嗡鸣，巨石堆像被无形的手推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的岩壁上布满抓痕，深浅不一，最深的几道里嵌着碎布片——与石头在石牢里穿的麻布一模一样。
“他来过这里。”苏晚握紧灰石，率先走进洞口。洞内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星髓特有的清冽，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声，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骨头上。
莉娅点燃火把，火焰在风中摇曳出不安的光影。洞壁上突然显露出无数幅岩画，用红色的颜料绘制：第一幅是群人在开采矿石，其中个小女孩胸口有朱砂痣；第二幅是石心裂开，半颗钻进男孩的身体；最后一幅被利器刮得模糊不清，只残留着只独眼乌鸦的轮廓。
“是石头画的。”苏晚的指尖抚过岩画，颜料在她掌心化开，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红色的是他的血。”
火把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前方的黑暗中，照亮了一片密集的钟乳石。那些石柱的形状格外诡异，有的像蜷缩的人形，有的像张开的手掌，顶端垂下的石笋尖端都泛着淡青色，在火光中闪烁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刚刚流过石心的汁液。
“小心脚下。”莉娅突然拽住苏晚，火把照向地面。只见碎石堆里埋着些生锈的工具，镐头和撬棍的缝隙里缠着黑色的羽毛，其中根撬棍上刻着个“七”字，与铁匠铺石偶胸口的数字相同。
“第七户采石人。”苏晚的心脏骤然收紧，“他们当年就是在这里开采时……”
她的话被一阵歌声打断。歌声从钟乳石深处传来，调子是落石镇的采石歌，词却换成了陌生的内容，像是用石心汁液写就的密码：
“石脉连着心脉跳，一滴血，一道桥。
左边藏着千年牢，右边睡着老石妖。
妖睁眼，牢门摇，姐姐快来找……”
是石头的声音！苏晚猛地抬头，看见最高的那根钟乳石顶端坐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晃着双腿唱歌，怀里抱着块灰石，与她怀中的这颗一模一样。
“石头！”苏晚朝着身影跑去，脚下的碎石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河。暗河的水面泛着银光，映出无数倒立的钟乳石影子，像片倒悬的森林。
“姐姐小心！”身影突然大喊，声音里带着焦急。苏晚及时刹住脚步，才发现暗河上只有几根摇摇晃晃的石桩，桩面覆盖着湿滑的苔藓，边缘刻着与青铜把手相同的星图符文。
莉娅用火把照向暗河深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个巨大的阴影从河底缓缓升起，背甲上的纹路与洞壁的岩画完全吻合——是只石龟，背甲上驮着座微型的落石镇模型，镇中心的钟楼顶端，嵌着块发光的星髓。
“是‘镇灵龟’。”莉娅的声音带着敬畏，“传说落石镇的奠基者曾受石龟指引，才找到星髓矿脉。它是石脉的守护者。”
石龟的脑袋缓缓转向苏晚，浑浊的眼睛里映出她怀里的灰石，突然张开嘴，吐出个青铜盒子。盒子顺着水面漂到石桩旁，表面刻着“石”字，锁孔是个小小的石心形状。
苏晚将灰石按在锁孔上，盒子“咔嗒”一声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生锈的铭牌，上面刻着两个名字：“石开山”“苏月”。
“是我们的父母。”苏晚的声音发颤，这块铭牌她在穿越前的旧相册里见过，是父亲在采石场工作时的工牌，“他们当年也在这里……”
钟乳石顶端的身影突然消失。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水的“扑通”声。苏晚循声望去，只见暗河中央的水面冒着泡，块灰石浮在水上，正朝着石桩漂来——正是身影怀里抱着的那一颗。
她踩上摇晃的石桩，刚要伸手去够灰石，石龟突然剧烈翻身，背甲上的镇模型掉进水里，激起的浪花打湿了她的衣襟。怀里的灰石与漂来的灰石同时爆发出强光，在暗河上空组成道淡青色的光桥，光桥的尽头，是个隐藏在钟乳石后的洞口，洞口的岩壁上刻着“心之囚笼”四个大字。
“走！”苏晚拉着莉娅踏上光桥。光桥的触感像踩在凝固的星泉上，冰凉而坚硬，脚下不断闪过石头的记忆碎片：矿道里的追逐、实验室的哭喊、石心裂开时的光芒……最后定格在父母将半块石心塞进他怀里的画面。
心之囚笼的洞口比想象中更小，仅容一人通过。洞内没有钟乳石，只有无数根银色的管道从穹顶垂下，连接着中央的石台。石台上躺着个少年，浑身被管道缠绕，胸口起伏微弱，正是石头——只是他的左眼变成了黑曜石，与议会的石偶一模一样。
“石头！”苏晚冲过去想扯断管道，却被管道上的符文弹开。那些符文在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亮起红光，与石牢里的献祭符文完全相同。
“别碰！”莉娅拦住她，“管道里流的是星髓毒液，会腐蚀织命之力。”她指向石台边缘的石槽，“那里有血！”
石槽里盛着半槽黑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星屑，仔细看能发现液体里沉着些细小的骨头——是孩童的指骨。苏晚的指尖刚触到液体，石台上的石头突然睁开眼，黑曜石左眼里映出她的身影，嘴角咧开诡异的微笑：“姐姐，你来啦。”
这笑容与钟楼顶端的石偶如出一辙！苏晚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她看着石头胸口的管道，里面流动的星髓毒液正一点点侵蚀他的皮肤，将淡青色的石心纹路染成黑色。
“他被控制了。”莉娅的声音带着绝望，“议会用星髓毒液和石偶符文，让他成为了石心的容器。”
石台上的石头突然抬起手，管道里的毒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面汇成个独眼乌鸦的印记。“墨影大人说，只要把你的血灌进石槽，我就能完全拥有石心的力量。”他的右手突然掐住苏晚的脖颈，黑曜石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姐姐，给我你的血……”
苏晚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怀里的灰石却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松手。石头的命魂在石面上疯狂震颤，透过布料烙在她的掌心，像在哭喊，又像在呼唤。
“石头，看着我！”苏晚艰难地掰开他的手指，将流血的指尖按在他的黑曜石左眼上。灼热的痛感传来，像是在触碰烧红的烙铁，但她没有松手，“你说过石头会说话，你听，它在叫你回家！”
指尖的血顺着石头的眼角滑落，滴在他的胸口。那些黑色的石心纹路突然剧烈闪烁，与淡青色的光流反复争夺。石头的身体开始抽搐，掐着她脖颈的手时紧时松，嘴里同时发出两种声音：一种是石偶的诡异笑声，一种是他自己痛苦的哭喊。
“快！把两块灰石合在一起！”莉娅突然大喊，她正用断弓抵挡着从洞口涌入的黑色羽毛，“只有完整的命魂才能净化毒液！”
苏晚将怀里的灰石与漂来的灰石按在石头的胸口。两块灰石在接触的瞬间融合，化作颗完整的石心，表面的裂纹里涌出淡青色的光流，顺着管道逆流而上，将星髓毒液一点点逼回源头。
“不——”石头的黑曜石左眼突然炸裂，露出里面淡青色的瞳孔。他猛地推开苏晚，自己则扑向石槽，将整个石心按进黑色的液体里，“姐姐快走！石脉要塌了！”
洞顶的管道开始崩裂，星髓毒液溅在岩壁上，蚀出无数孔洞。石龟的吼声从暗河传来，带着悲鸣，整个溶洞都在剧烈摇晃。苏晚被莉娅拽着冲向光桥，回头时看见石头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石心的光芒从他的胸口透出，照亮了他最后的笑容。
“姐姐，记住采石歌的最后一句……”
他的声音被塌方的轰鸣声吞没。苏晚和莉娅刚冲出洞口，身后的溶洞就彻底坍塌，巨石堆重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打开过。暗河的水面恢复平静，只有那只石龟浮在中央，背甲上的镇模型里，钟楼顶端的星髓依旧亮着，像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苏晚瘫坐在碎石堆上，怀里的灰石已经变回普通的石头模样，只是重量轻了许多，像里面的命魂被抽走了一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留下个淡青色的印记，形状与石心完全相同。
“他说的最后一句……”莉娅的声音带着哽咽。
苏晚突然想起石头未说完的歌词，那些用石心汁液写就的密码，此刻在她脑海中突然清晰：
“石脉连着心脉跳，一滴血，一道桥。
左边藏着千年牢，右边睡着老石妖。
妖睁眼，牢门摇，姐姐快来找——
找到时，莫哭闹，石心归位我就到。”
她猛地抬头看向落石镇的方向，镇中心的钟楼顶端，正有淡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像有人在那里点亮了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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