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寒冷和黑暗是真实的。
马嘉祺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整夜。
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仅仅是在凭着一点残存的本能,蹒跚地向前挪动。
意识早已模糊,脑袋被酷寒冻得昏昏沉沉,思考变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世界缩略成脚下模糊不清的路,以及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冷风。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放弃,准备蜷缩在地听天由命的时候,视线艰难地穿透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勉强捕捉到了一个轮廓——一扇门,一扇巨大而废弃的铁门,沉默地矗立在前方,像是这片荒芜之地的墓碑。
大铁门?
这门好眼熟……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沫,刚要浮上意识的表面,就被一阵更猛烈的眩晕击碎。
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全凭一口气吊着。
此刻看到目标,那口气猛地一松,早已不听使唤的双腿骤然一软——
“砰!”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径直撞在了冰冷坚硬的铁门上。
一声刺耳又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夜里炸开,惊起了远处枯枝上的几只寒鸦。
额头上传来尖锐的痛感,但这痛感奇异地让他清醒了一瞬。
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瞬间刺入骨髓。
马嘉祺“嘶——”
马嘉祺下意识地缩起身子,背靠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滑坐在地上。
他双手合十,凑到嘴边,拼命地,颤抖地呼出几口带着微薄体温的热气,想温暖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白色的哈气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便消散无踪,带来的暖意微弱得可怜。
冷,彻心彻骨的冷。
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被抽离,意识又开始像烟雾一样飘散。
他蜷缩在巨大的铁门脚下,渺小得如同一只被遗弃的幼兽。太冷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那扇眼熟的门,此刻仿佛不再是某种希望的象征,而是通往另一个冰冷世界的入口。黑暗裹挟着致命的寒意,缓缓将他吞没。
真是可悲。
马嘉祺在心底嗤笑一声。
没被俞月杀死,没找到宋亚轩,反而像个无家可归的野狗,要活活冻死在这扇莫名其妙的大铁门外。
报应吗?
为了活下去,他确实做过不少违背本心的事。
可如果这就是报应,未免也太潦草,太憋屈了。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强烈的求生欲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胸腔里艰难地跳动。
马嘉祺“开,开门……”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冻僵的手掌无意识地拍打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上缠绕的粗重铁链被震动,当啷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几下沉闷的拍击后,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马嘉祺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开门?让谁开?这地方荒芜一人,这铁门明显废弃已久,锁链沉重……谁会给他开门?
这绝望下的举动,显得如此愚蠢和疯癫。
也不知道是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力气彻底耗尽,他顺着门滑坐下去,意识开始模糊。
“咯吱——”
就在他自已快死了,那扇沉重如墓碑的铁门,竟真的发出一声衰老的呻吟,向内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马嘉祺原本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门上,这突如其来的虚空感让他失去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他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昏沉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猛地抬起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残存的本能让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兽,警惕地望向门内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的伏击,没有身影,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
只有一片死寂的,比夜色更浓的虚无。
那门……是怎么开的?
强烈的违和感让他汗毛倒竖。
他强撑着转过身,目光扫向门轴和锁链的位置——下一刻,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失笑,却只扯出一个疲惫不堪的弧度。
什么诡异机关,什么人为开启……都没有。
那根看似粗重的铁链,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从内部锈蚀断裂,只是虚虚地挂在门上,被他刚才无意识的拍打震落在地。
而门栓似乎也早已失效,他身体的重量,便足以将这扇虚掩的,纸老虎般的大门推开。
吓死了……还以为……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寒意掠过心头:俞月。
他还以为是俞月给他开的门。
那个他亲手……了结的人。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适的联想。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门既然开了,无论是何原因,都意味着一个可能的避风处,要么宋亚轩在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那门内涌出的,带着霉味和尘土的空气,迈开如同灌铅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踏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