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在濒死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马嘉祺。他不想再走了，一步也走不动了。刺骨的阴寒和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靠着写满童真誓言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直接瘫坐在冰冷的、积着雨水的墙角。他把脸埋进膝盖，把自己蜷缩得紧紧的，像一个回到了母体的婴儿，试图用这种方式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某种比寒冷更可怕的东西。

真的好饿、好累、好冷……

世界的声音仿佛在远去，只剩下雨水敲打树叶和木屋的单调声响。他这样蜷缩着，过了足足十分钟，或许更久。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的热量正在飞速流失。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

不如说，他快要死了。

据说人在濒死前，脑海中会像走马灯一样。

……死去的回忆，再次活了过来。

他想起了被马家认回去的那两年。

本以为那是逃离泥潭的希望，是苦尽甘来的开始。

毕竟，那是显赫的马家，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他曾经也怀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期盼着一点点正常的，或许算不上温暖但至少不带恶意的对待。

可现实，却是一盆更加刺骨的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那不是家，是另一个装饰精美，规矩森严的牢笼。佣人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眼神，同龄堂兄弟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排挤。

他们嫌弃他粗俗的举止，嫌弃他带着市井气的谈吐，嫌弃他一切与那个高贵环境格格不入的痕迹。

最让他窒息的，是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看他时，那冰冷审视，带着明显失望和不耐烦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不尽如人意的瑕疵品。

他努力想去学，去改，去迎合那些繁琐的规矩，可换来的只有更深的厌弃和一句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原来，从泥沼被捞起，并不代表就能登上云端，更可能的是被置于一个更显眼的位置，承受更彻底的嫌弃和羞辱。

那段日子，他像一件不合时宜的摆设，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家族里，活得小心翼翼，却依旧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最后浮现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的面孔。

可笑的是，他眼前最先清晰起来的，是宋亚轩的脸。

是小时候笑着把最大颗的糖果分给他的宋亚轩，是后来看着他，眼神复杂又痛苦的宋亚轩，是最后……他不知道现在何处、是生是死的宋亚轩。

到最后。

然后，是俞月。

那个曾经会软软喊他嘉祺的姐姐……她的面容，最终与那个让他恐惧到骨子里的女人重叠在一起。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一阵轻微却规律的，由远及近，异常清晰地，穿透雨幕，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声音，不紧不慢，正朝着这他而来。

马嘉祺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极度恐惧带来的短暂清醒，让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望向那扇吱呀作响的，仿佛随时会被推开的朽木门。

门缝之下，一道被雨水打湿的，曳地的黑色裙摆的影子，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个声音，穿透了风雨和木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沙哑，轻轻地响起：

宋亚轩“哥……”

这一声哥，像是一道微弱却精准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马嘉祺几乎被冻僵的意识和沉重的绝望。

这声音……太熟悉了，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是宋亚轩！

是宋亚轩的声音！

尽管沙哑、疲惫，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但那确确实实是他！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怕这又是幻觉，是濒死前的错觉，或者是……另一个陷阱，同时攫住了马嘉祺。

他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死死盯住那扇门。

紧接着，是更加急促的、踉跄的脚步声，踩在屋外泥泞的地面上，快速靠近。

朽坏的木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震落下簌簌的灰尘。

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狼狈到极点的人。

是宋亚轩。

他穿着那件极不合身，甚至被撕掉一截下摆的黑色长裙，裙摆上沾满了泥浆和已经变得暗沉的血迹。

马嘉祺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赤着双脚，沾满泥污，小腿和手臂上布满划痕，还在微微渗着血。

湿透的黑发黏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雨水顺着他尖削的下巴不断滴落。

但最让马嘉祺心脏骤停的，是宋亚轩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未散的惊恐，一种近乎疯狂的余悸，以及一种让马嘉祺感到无比陌生的，带着血腥气的狠戾。

可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情绪深处，在看到蜷缩在墙角，几乎失去生息的马嘉祺时，那狠戾瞬间崩塌，涌上来的是无法掩饰的，撕心裂肺的心疼和恐慌。

宋亚轩“哥！”

宋亚轩又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他几乎是扑进来的，踉跄着冲到马嘉祺面前，冰冷的，沾着泥血的手颤抖着伸向马嘉祺冻得发青的脸。

宋亚轩“哥……你怎么了？你怎么样？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