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横死的消息传到平安里时,你刚从午后的昏睡中醒来。
院里的槐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佟家儒从外面跑回来,脸色阴沉的想块抹布:“街口出事了,那个,就那个大表哥,被人用斧头砍死了!”
你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的扣着被角:“意料之中。”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来的人应该不少。
佟家儒刚回头。房门“砰”的被人踹开。
东村带着士兵直接闯进来。
你这会儿只穿了件单薄的贴身小褂,领口松松垮垮的敞着,猛的被人撞见,像只受惊的鸟雀般往被子里缩了缩。
“东村,你这是做什么?”
东村来回打量着你: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额前的碎发遮着半闭的眼,脸颊泛着一层薄红,明明是刚睡醒的模样。
东村的目光并没有在你身上停留太久,“温小姐,睡得太沉,以至于不知道外面死人了吗?”
“谁……谁死了?”
“你说呢?”
你攥紧被子一角:“不会是那个大表哥吧?我这些天可是连炕都没下过,更别说杀人了。”
东村给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马在房间里搜查起来,却刻意避开了炕边。
一番搜寻无果,士兵退了出去。
这时你却忽然松开攥紧的被子,慢悠悠坐起身,,贴身的小褂领口依旧敞着。
“东村先生查了半天了,是觉得我这炕上藏了斧头,还是枕头下埋了刀?”
东村刚要迈出门的脚顿住,回头时正撞见你掀开被子下地,正赤着脚踩在青砖地上,不断往他跟前挪,眼里哪有半分方才的惊慌。
“男女有别,这话东村先生应该懂吧?”你仰头看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领,声音软的像浸了水的棉絮。
“刚才闯进来的时候倒是利落,现在是怎么了?”
东村面色沉了沉,后退半步想拉开距离,你却顺势往前又跟了一步,直接搭上他的肩膀。
“东村先生如果不放心,大可留在这里守着我,省的夜里看不见,总惦记,怪难受的。”
东村猛的拽住你的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骨头:“温玉棠!你别耍花样!”
你却不怕,反倒往他怀里一靠,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颈部,声音压的更低了,像情人间的呢喃:“我耍什么花招了?你天天派人盯着我们,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现在我就在这儿,你怎么不敢看了?”
东村看着你眼里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钩子,明晃晃的勾着他,还带着几分豁出去的疯劲!
半晌,他才松开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整理一下被你扯皱的领口:“收起你这套!”
东村的脸涨的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猛的转身,扯着嗓子喊:“走。(日)”
门又被砰的关上,你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捡起床上的外褂穿好。
佟家儒这时又推门进来,脸色发白:“你……你刚刚疯了吧!”
“他恶心我那么久,我就不能恶心恶心他吗?”
窗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嘲笑这场荒唐的戏,你走到门外看着巷口匆忙撤出的人影,思绪万千。
——特高课
“报告。”
“进来。”
阿南捧着查到的资料递给东村。
“仇杀?”
“是的。这个狡猾的中国人,在平安里附近,经常敲诈勒索家中有亲人去世的人家,故很多人都对其恨之入骨。今天上午,王屠夫在霞光里等到了他,就把他劈死了,之后带着家人离开了上海!”
东村捏着文件的手,慢慢攥紧,直到揉皱了文件的边缘。才又慢慢松手。
东村走后的第3日,巷口的监视撤了大半,只剩个修鞋老头还在门前支着摊子。
可你从见到他的第一面你就认出,他是黑川。
“看这几天的架势,东村对我们放心了?”
“信了一半吧。”你往巷口瞥了眼,“那个修鞋的是东村的心腹,留着他是想看看我们会不会放松警惕。”
话音刚落,修鞋老头忽然收拾摊子往巷外走,路过门口时,故意把一只磨破的皮鞋往院子里踢。
你弯腰去捡,鞋里掉出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明晚十一点,码头仓库见。”
你捏着纸条的指尖发烫,佟家儒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作一团。
“圈套,一定是圈套。”
你不语,只是把纸条凑到火边点燃,灰烬飘进风里。
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想看看,我敢不敢单独赴约。”
次日入夜,你换上一件灰布短衫,藏了一把短刀在袖口。
临走时佟家儒却拉住了你的袖子:“我在仓库后巷等着,敲三下墙我就进去。”
码头仓库里弥漫着鱼腥味,横梁上悬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好久不见。”
他见你进来,手里的火柴在指尖转了个圈:“在下恭候多时,还以为你不来了。”
“先生约我,哪有不来的道理?”你往他跟前走,马灯的光在你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
“只是不知先生找我,是想谈风月,还是谈人命啊?”
他忽然笑了,把火柴往地上随手一扔:“那个所谓的大表哥根本不是被仇家杀死的。”
你脚步顿住。
“那户被他骗钱的人家三天前的上午就搬出了上海,可人却是第三天凌晨死的。”他向你逼近一步,马灯的光映着他眼中的冷和势在必得。
你摸向袖中的小刀,却见他突然后退往仓库深处喊:“带出来。”
你顺着方向看去,阴影里走出两个士兵,压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是前几天帮你洗过衣服的王婶,也是王屠户的母亲。
她见你,哭的浑身发抖:“温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要杀我儿子……”
“你以为杀了大表哥,就一定能把自己摘干净吗?”东村的声音像催了冰,“我早就说过了,没跟的人做事最狠。但也容易被抓住把柄。”
你突然笑出声,从袖中抽出短刀,却不是对着东村,而是向着自己的手臂,血珠咕咕渗出滴在衣服上。
“东村先生想要的,不就是个把柄吗?我认了,人是我杀的,跟王婶无关,更和佟家儒无关。”
马灯的光晃了晃,东村的眼神变了又变。
“但你得答应我放了王婶。”你把小刀抵在自己喉咙上,“否则,你只能带回去一具尸体。”
仓库外忽然传来三下清响是佟家儒的信号,你凭借他的影子在后窗晃了晃,故意提高声音:“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