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村盯着你流血的手臂，又看了看窗外，向士兵挥手。
士兵松开王婶，她连忙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刀片划破皮肤的瞬间，你没觉得疼，只是想起佟家儒蹲在灶房添柴的样子……他是你在这儿唯一的朋友。
血沫涌到嘴边时，手腕突然被死死攥住。东村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你的骨头。
他拽着你往仓库外冲，马灯在颠簸中晃出微乱的光，你听见他用日语嘶吼：“叫军医！现在！立刻！”
特高科的医务室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你在昏迷中反复惊醒，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东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想死？”东村见你这次没有沉沉睡去，目光凌厉的扫向你，“用自己的命换王婶，你觉得值吗？”
你扯了扯嘴角，“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他突然起身把药碗重重拍在桌上，“我救你，不是让你继续发疯。”
药汁溅出来，落在他明黄色的军装上，“你以为你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吗？佟家儒就在隔壁，只要你敢死，我现在就去枪毙他。”
你猛的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这才放软语气，往你嘴里喂药：“安分点养伤，等你好了，我们慢慢算。”
接下来的日子，你成了特高课最特殊的“囚犯”，军医天天来换药，东村则雷打不动的坐在床前，有时看公文，有时就盯着你发呆。
你的伤口在第7天拆线，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疤，像条趴在颈间的蜈蚣。
“丑死了！”你摸着伤疤自嘲。
他正在削苹果，刀刃顿了顿，“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点。”
“能不能放了佟家儒？”你突然开口说话，声音还有点沙哑。
苹果皮“啪”的一声断了，他抬眼看你，刀刃还抵在果肉上。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一个教书先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只要放了他，让我们见一面，我就把我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目光坚定。
东村最终还是松了口，带你到了佟家儒的审讯室。
“见一面可以，不许说话。”
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启，开门的瞬间，你动作快的像风扑进了佟家儒的怀里。
手指在他袖口快速勾了勾，佟家儒身体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你的背。顺势接住你手中的纸条。
“好了！”门口传来东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该走了。”
士兵过来拉你时，你故意趔趄了一下，从佟家儒怀里退出来。
眼角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袖子，纸条已经藏好了。
回医务室的路上，东村一言不发。
释放佟家儒的第二天，天刚亮，东村就坐在医务室的藤椅上，指尖敲着膝盖等你开口。
“可以说了吧？”他抬眼，目光扫过你颈间的疤，“什么时候摸清换岗规律的？”
“说什么？”你装傻，“我说你放他走，我就把我做的事都告诉你。”
“我没杀小野。大表哥也不是我杀的。”
东村的手指猛地停住，“你耍我？”
“我本来就没做过。”你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十分不在意道：“你要是实在生气，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东村听完你的话，非但没脑，反而笑了，那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底。
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抽出纸张，往你面前一递，上面画着平安里的街巷图，用红笔圈出了西侧窄巷的位置。还标注了两个时间点：晚上12:30、和凌晨3:10。
“你以为我真的查不到？”他手指点在红圈上：“你这么些天在家睡觉，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摸清守卫换岗的时间吗？”
“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完全有时间，从院里摸到巷尾，在原路返回。”
他又抽出一张照片，是一把裹在破布里的砍柴刀，卷了刃。
“这把刀是你灶房里的，前几日劈柴时弄了个豁口，和尸体背后墙上的痕迹完全对得上。”
你不慌不忙，静静听着。
“还有王屠夫，你给了他一大笔钱，送他离开上海，并拿走了他家的斧头。要不是王婶舍不得家，用她儿子威胁她，我们根本想不到这个漏洞。”
你指尖慢悠悠摩擦着袖口暗纹，眼皮都没抬一下，等东村慢慢把证据拍在桌上，才掀起眼皮撇了一眼，像是听了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淡的几乎嘲弄的笑。
“东村课长难道凭这些所谓的证据，就想定我的罪吗？”
“第一，大表哥被杀害的前一天晚上我发了烧，不好意思打扰佟家儒，我就独自一人在院里煎药，那个时间段，差不多在三点左右，而你的人3:10换岗，如果我要杀大表哥，这个时间段我不可能出现在院子里。”
你垂着的眼睛轻轻抖了抖，像是被风拂过的柳丝，而后眼尾微扬，漫不经心的开口。
“东村科长难道不知道，王屠户家的小儿子，总趴在我院墙偷看我洗澡，有一晚我实在忍无可忍，拿起砍柴刀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西乡。一时气急，把刀砸在了后墙，才留下了缺口。自那天之后我也被他们家惦记，想来这次故意杀人栽赃陷害。东村课长难道看不明白吗？”
说完，你的下颌线崩成利落的弧度，手不自觉攥紧，指尖泛白。却偏要扬起脸，让眼底的坚定像利刃直直戳向东村。
东村盯着你发红的眼尾，微眯双眼，企图看破你的伪装。可你眼底的恨太真了。
“阿南！”东村朝门外喊。
“东村课长。”
“去把王屠户一家抓回来！”
“是！”
东村毫不避讳，当着你的面下达命令。
——
晚上，月光透过医务室的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
阿南呈上最新的调查结果后，低头站在一边。
“什么？死了！”东村忽然转头看向你，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辨不清情绪。
“怎么死的？”
“王屠户一家反抗太过激烈，被手下失手打死，最后王的小儿子也……也撞墙自杀了。”
闻言，只见你睫毛颤了颤，像被惊飞的蝶翼，随即抬手按住眉心，指节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东村的目光像张密网，兜住你眼底那层迅速漫开的红，你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企图遮掩情绪。
“屠户的小儿子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东村走到你床前，俯身，视线与你齐平，“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盯着他犹如鹰隼般的眼睛，心里越想越气愤，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被子被钻出深深的褶皱。
“东村课长在说什么？”你声音哑的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却带着刻意压下去的哽咽。
“我很好奇，他们诬陷你，他们死了，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什么要哭呢？”东村抬手牵制住你的下巴，迫使你和他对视。
“我……是该高兴，可他才十五岁……”
东村盯着你颤抖的睫毛看了很久，忽然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掏出手帕擦了擦指间。
第二日，阿南一大早敲响医务室的门，带你出了特高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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