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楼天台的风裹着颜料松节油的味道。
夏知萤抱着一沓乐谱推开门时，看见江浸月正站在栏杆边，浅棕色长卷发被风扬起，红色蝴蝶结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她下意识想后退，左脚却踩到散落的画具箱——
“ 小心 ”
江浸月转身的瞬间，夏知萤看清她蓝色眼睛里的自己：
栗色短发乱糟糟翘着，乐谱散落一地，左眼那道疤在逆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 你... ”
夏知萤的绿眼睛瞪得滚圆
“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中午会来天台练琴？ ”
江浸月弯腰拾起一张乐谱，指尖划过《月光》第三乐章的标记
“ 因为你的琴声会顺着楼梯往上爬 ”
她突然把乐谱举到夏知萤眼前
“ 这里...用弱音踏板会更像月光 ”
夏知萤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猛地抢回乐谱，却不小心撞翻了画架。
素描纸飘落的刹那，夏知萤看见了——
画中的自己坐在琴凳上，左眼疤痕被画成半弯新月，右眼绿得像浸泡在琴键里的薄荷酒。
最特别的是背景：无数发光的五线谱缠绕成藤蔓，而藤蔓尽头，是江浸月坐在钢琴上，红色蝴蝶结垂落在黑白琴键间。
“ 这是... ”
夏知萤的声音像被按了弱音踏板。
江浸月捡起画纸，指尖轻轻擦过画中自己的位置
“ 高一那年，你在这里弹《致爱丽丝》，我坐在消防梯上画了整本速写 ”
她突然把画纸塞进夏知萤手里
“ 现在...轮到你了 ”
夏知萤低头，发现素描本扉页写着：
「给永远比我高的阳光」
风突然停了。
天台上只剩下松节油的味道，和夏知萤剧烈的心跳声。
“ 江浸月... ”
她听见自己说
“ 你欠我一张画 ”
“ 什么画？ ”
“ 画下...现在的我 ”
江浸月的蓝眼睛映出夏知萤泛红的眼眶，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她突然走近，夏知萤闻到她发间的油画颜料味——
“ 现在？ ”
“ 对 ”
夏知萤微微弯腰
“ 现在这样 ”
她轻轻碰了碰江浸月的蝴蝶结。
红色丝带擦过指腹的瞬间，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声。
江浸月突然笑了，眼尾弯成一道休止符。
“ 那你要先弹完《月光》 ”
她指指钢琴
“ 我才能画下...你眼睛里的星星 ”
夏知萤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月光般的音符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她想起江浸月说用弱音踏板会更像月光，于是轻轻踩下，琴声像浸透水的绸缎般流淌开来。
江浸月支起画板，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她画夏知萤垂落的睫毛，画她发间翘起的呆毛，画她左眼那道疤——此刻它不再只是疤痕，而是盛满月光的湖泊。
当夏知萤弹到第三乐章高潮部分时，一阵风突然吹开素描纸。
江浸月伸手去抓，却看见画中的自己不知何时被添上了一双绿眼睛。
那眼睛里的夏知萤正踮着脚尖，伸手想摘她发间的蝴蝶结。
远处钟声再次响起，江浸月突然合上素描本。
她走到钢琴前，红色蝴蝶结擦过夏知萤的耳尖。
“ 这次... ”
江浸月的声音像融化的巧克力
“ 换我弹《致爱丽丝》 ”
夏知萤的绿眼睛亮了起来。
她看着江浸月坐在琴凳上，长卷发垂落在黑白琴键间。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夏知萤发现，原来月光真的会顺着琴声爬进人的心里。
夏知萤的指尖还悬在琴键上方，被月光照得近乎透明。
她看着江浸月的背影在琴凳上微微晃动，像一棵月光下摇曳的树。
当《致爱丽丝》的旋律第一次从江浸月指间淌出时，夏知萤听见自己的心跳融进了和弦里。
琴声里突然多了一丝突兀的颤音。
江浸月的指尖在某个升F键上迟疑了一瞬，随即整个旋律像被月光冻住般凝固下来。
夏知萤看见她耳后的绒毛被汗水打湿，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 能...能帮我调音吗？ ”
江浸月的声音比琴声更轻，像一片被钟声震落的银杏叶。
夏知萤的绿眼睛在月光里泛起涟漪。
她走到钢琴另一端，手指轻轻搭上江浸月的手背。
琴凳突然变得格外狭窄，她们的发丝在夜风里交织，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
当夏知萤的指尖触碰到琴键时，江浸月闻到她身上混着松香和薄荷的气息。
月光突然变得很烫，烫得江浸月画纸上的炭笔痕迹都开始融化。
她看见夏知萤左眼那道疤在光线下变成了一条银色的小溪，正悄悄漫过她素描本里所有未完成的画。
“ 这里... ”
夏知萤的声音贴着江浸月的耳畔
“ 要像蝴蝶停在花瓣上那样按下去 ”
她们的手指同时落在同一个琴键上。
月光突然凝固在空气中，变成无数发光的尘埃。
远处钟楼的指针正好指向午夜，当钟声响起时，夏知萤发现江浸月素描本里所有未画完的眼睛都变成了绿色。
江浸月突然按住夏知萤想抽回的手。
她的掌心很烫，烫得夏知萤睫毛上的月光都开始闪烁。
“ 我们... ”
江浸月的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
“ 要不要偷走这架钢琴？ ”
夏知萤看见月光顺着琴声爬进了她的血管里。
当她们的手指再次同时按下琴键时，整座音乐厅的玻璃窗突然同时炸裂，月光像洪水般涌进室内，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像两株在月光里生长的植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