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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是另一个死寂、冰冷的炼狱。
陆逾白的听觉被彻底剥离。
粘稠滞重的湖水混合着巨大的水压,疯狂地灌满她的双耳鼓膜,只余一片沉闷、刺骨的空洞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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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逾白浑身湿透,每一寸衣料都裹着刺骨的寒意,她哆哆嗦嗦从湖里爬出来。
冰冷的湖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的冰面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又迅速凝起薄霜。
她牙关打着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陆逾白“……”
她此刻内心的暴怒被冻得几乎结冰,只剩下一个燃烧着冰焰的念头,怕她摔死,难道就不怕她被直接冻死吗?
在心底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如果意念能具象化,系统早就被她拖出来斩成千八百块了…
不,应该要千刀万剐、剁成碎末、再反复鞭尸八百回合,或许这才方能解心头万分之一的恨。
【警告:侦测到贵方高频次负面情绪指向核心运维系统。严禁辱骂、诅咒等不良程序交互行为。】
【请贵方保持理智,保住性命】
陆逾白“……行行行,不骂就不骂”
她气极反笑,声音却微弱得像蚊子哼,连反驳的力气都快被冻没了。
回完系统后,陆逾白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将这汹涌的吐槽死命咽回了冻僵的喉咙深处,只余下更绝望也更剧烈的生理性战栗。
双腿麻木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膝盖以下更像是两根插在万年玄冰里的僵硬木桩似的,别说站起来,现在连挪动一丝一毫都做不到。
就这么狼狈的跪坐着在冰面上,徒劳的用那双失去知觉的手来回搓着手臂,但没有任何作用,她还是冷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陆逾白正欲哭无泪时,一只骨节分明、干燥而稳定的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模糊颤抖的视野下方。
随即就是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凌久时“你还好吗?”
好?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好吗?
哦至少还没死。
这一点残存的求生欲,终究让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僵硬地搭上了凌久时伸来的手。
好不容易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稳,凌久时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眉头骤然蹙起。
女孩身上只裹着一条单薄的淡紫长裙,此刻早已被刺骨的湖水浸透,湿淋淋的紧紧贴在身上,将纤细的身形勾勒得愈发薄弱。
可周遭寒如冰窖,每一缕风刮过,都像是要往人的骨头缝里钻,眼前的姑娘穿的薄就算了,还刚刚从冻死人的湖里爬出来。
这姑娘还真是在死神的镰刀上跳舞啊
凌久时心里暗自吐槽。
可下一秒,那只被他攥在掌心的冰冷小手突然抽离,陆逾白整个人踉跄着,竟猛地朝他身旁的阮澜烛扑了过去。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看得凌久时当场愣住,眼底满是错愕。
可陆逾白却忽然在脸颊上感受到有滚烫的液体划过,顺着冻得发僵的皮肤往下淌——
她终于感受到了点温度,来自眼眶里的泪。
她近乎莽撞的摔进那人的怀里。
牙齿打颤的声音混着气音,她依旧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逾白“你…你是……”
陆逾白“你…怎么会在这呢?”
湿润冰凉的触感贴上身,像一块浸了冰水的软玉,阮澜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阮澜烛“……”
她的手臂收得极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硬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松手,再也不放开。
但阮澜烛可没这么多心思去想别的,但也看得出陆逾白那双眼眸里藏着的浓郁伤情,可他并不想知道这份拥抱里的情绪究竟来自什么原因。
波澜只在阮澜烛眼里闪了一瞬,随后立即归为平静,只是垂眸看着她。
阮澜烛“哦?”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
阮澜烛“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陆逾白还没来得及开口,意识海里的系统不乐意了,立刻发出警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叮——】
【请贵方冷静,他并非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可此刻的陆逾白,早已听不进任何提醒。
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痛彻骨髓的冰冷也全都不复存在,连周遭的寒风喧嚣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整个世界只剩眼前这道身影。
陆逾白“我不走了……我不要离开了……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一直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发着颤,却带着近乎执拗的坚定,话一出口便被寒风带去了远方,碎进了冰雪中。
【检测到贵方情绪严重不稳定——】
系统的提示音陡然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系统将强制清除所有与“白月光”相关的记忆。】
【此举为保障贵方顺利逃离“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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