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时，林星眠还埋在数学练习册里。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下来，教室顶上的白炽灯投下冷白的光，把她垂在额前的碎发照得根根分明。

前桌突然转过身，压低声音撞了撞她的胳膊：“喂，看到没？三班那个江野，刚从咱们班门口晃过去。”

林星眠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她抬起头时，教室后门刚好晃过一道松垮的身影，黑色连帽衫的帽子罩在头上，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直，步伐懒散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像头漫不经心游走的野兽。

“江野？”她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舌尖碰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太阳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细针猛地扎进去，眼前晃过一片模糊的光斑。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后门半开着，漏进些晚风卷着的喧嚣。

“你认识他？”前桌一脸惊讶，“他可是咱们年级的‘名人’，听说初中就总打架，开学才两周，已经被教务处叫去三次了。”

林星眠摇摇头，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不认识。”

可心里那点异样感挥之不去。这个名字像是枚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锁孔，虽然没能打开门，却搅得锁芯一阵发涩的响动。

她确实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她的世界一向简单，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朋友都是同小区一起长大的乖乖女，连吵架都鲜少发生，更别提和“小混混”扯上关系。

可为什么听到“江野”这两个字时，心脏会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林星眠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同桌已经背起包冲出去，嘴里喊着要去抢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教室里的人很快走空，只剩下她和几个值日生。

其实对于江野，林星眠除了知道他这个同桌逃课打架以外她压根没有见过了。

她走出教学楼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校门口挤满了接送的家长和喧闹的学生。她习惯性地往公交站台走，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一阵争执声。

“江野，你别给脸不要脸！上次的事还没算完——”

“滚开。”

后一个声音很低，带着点不耐烦的沙哑，像磨砂纸轻轻擦过木头。

林星眠的脚步顿住了。

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几个男生堵着一个人。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傍晚在教室门口晃过的那个身影，帽子已经摘了，露出乱糟糟的黑发，额角有块新鲜的淤青。他垂着眼，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捏着半根没点燃的烟，姿态散漫，眼神却冷得像冰。

是江野。

不知怎么，她就是确定是他。

那几个男生看起来来者不善，其中一个卷头发的已经伸手要推他，林星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该走的，这种场面从来都该躲得远远的，妈妈说过，遇到麻烦要赶紧离开。

可脚像被钉在原地。

就在卷毛的手快要碰到江野肩膀时，江野忽然动了。他没看那只手，反而偏过头，目光精准地越过人群，落在了巷口的林星眠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星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睛很亮，是种很深的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惊讶，有烦躁，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像被什么东西蒙着，看不真切。

那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快得像错觉。江野很快转回头，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见“哎哟”一声闷响，卷毛已经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滚。”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的不耐烦更重了些。

剩下的人大概是被他这一下镇住了，骂骂咧咧地扶着卷毛走了。巷子里很快只剩下江野一个人，他靠在墙上，抬手把那半根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得有些刻意。

林星眠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身想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男生的手指很烫，带着点烟草和晚风混合的味道，力道却意外地不重。

“跑什么？”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比刚才巷子里的声音低了些，“怕我？”

林星眠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她抬起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咬着唇没说话。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还有额角那片淤青。他看起来确实不好惹，可……

可他的眼神里，好像并没有恶意。

“你要干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还是问了出来。

江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个有点嘲讽的弧度，又很快压下去。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弯腰，捡起她刚才慌不择路时掉在地上的笔记本。

是她的错题本，封面上用娟秀的字写着“林星眠”。

他指尖划过那个名字，动作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把笔记本递回来，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记得就算了。”

说完，他没再看她，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背影很快融进浓重的夜色里。

林星眠握着那本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笔记本，站在原地，直到公交来了才恍惚地上了车。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她低头看着封面上自己的名字，又想起他最后那句话。

不记得就算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为什么又是这句话，林星眠清楚的记得这不是江野第一次这么说她不记得“他”可是在林星眠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江野这个是，但每次对方问她为什么不记得心里总是莫名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