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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顾眠柳一袭华服踏入殿门,金线绣制的衣裳却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
"平阳公主到——"
殿内霎时安静了几分。
她抬眸,正对上高座之上皇帝含笑的目光。
那笑意不达眼底,像是一层薄冰覆在深潭之上,让人看不透底下暗涌的究竟是什么。
"眠柳,听说你昨日染病了,可还好些?”
"回父皇的话,"她盈盈下拜,裙摆上的金牡丹随着动作铺展开来,"不过是昨夜赏灯时吹了风,已经大好了。"
“那便入座吧。”
“谢父皇。”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初春将化的雪,起身时鎏金步摇晃出一片细碎的光影。
温馨凌捏着金丝团扇的指节微微发白,她盯着不远处正在抚琴的顾眠柳,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只觉得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皇兄莫不是被下了蛊?"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侍女道,眼角瞥见温执砚又一次望向顾眠柳的方向。
侍女吓得不敢接话。谁不知道三公主最是记恨顾眠柳——自从半月前温执砚为求娶平阳公主主动退兵三十里,含章殿的瓷器就换了好几茬。
温馨凌一袭宫装,唇角含笑,指尖轻轻点着案几,目光又直直落在顾眠柳身上,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早听闻平阳公主才貌双全,琴艺更是冠绝京城。"
她嗓音甜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今日难得齐聚,不知可否赏脸,为大家演奏一曲助兴?"
话音一落,殿内几人同时皱眉。谁人不知平阳公主今日抱病出席,脸色苍白如纸,连站姿都透着几分虚浮?这般明着刁难,实在有失体统。
皇帝尚未开口,太子已冷冷抬眼。他一袭玄色衣袍,周身气息如寒潭般凛冽。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玉酒杯,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冰:
"三公主是耳力不济,还是眼力不佳?"
"平阳公主抱恙在身,连父皇都特意免了她的礼数,你却要她强撑病体为你奏乐?"
温馨凌面色一僵,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正欲反驳,却见温执砚忽然起身。
"是令妹言语不周。"温润如玉的嗓音忽然响起,月白色锦袍上银线暗纹如水波荡漾,"臣先替她向公主赔罪。"
顾眠柳抬眸,正对上他含笑的眼。那双眼里盛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这联姻对象,也不怎么样。
"无妨。"她柔柔一笑,"今日难得喜庆,既是三公主想看,我便献丑一曲。"
"阿姐..."顾执忽然出声,玄色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他目光如刀般剜向温馨凌,转眼却又换上乖巧的笑靥。
怎么人人都爱欺负阿姐呢?
没关系。顾执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舌尖轻轻抵住上颚。
阿姐总是这般心软,这种人就交给我来解决好了。
琴案被宫人小心摆正,顾眠柳款款起身,裙裾拂过青玉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落座时,鎏金步摇垂下的明珠轻轻晃动,在烛光中划出几道流萤般的弧线。
"献丑为大家弹一曲《雪映关山》。"
琴音未起,那位蓄着虬髯的西域使者突然抚掌大笑:"妙极!不想平阳公主竟连我们西域的《胡璇十八拍》都知晓!"他摸着卷曲的胡子,鹰目精光闪烁,"公主有心了。"
殿内霎时一静。几位老臣面面相觑——《雪映关山》分明是前朝大儒所作的汉曲,与西域胡乐哪有半分干系?
顾眠柳指尖悬在琴弦上方三寸,闻言忽然莞尔。她今日抹了淡胭脂的唇瓣微微扬起,露出笑靥:"使者说笑了。本宫不过略懂一点皮毛。
"铮——"
第一声琴音恰在此刻迸发。顾眠柳纤白的手指勾住冰弦,甲套上镶嵌的月光石随着力道忽明忽暗。那曲调起势确是《雪映关山》的清越,可第三拍突然急转直下,竟真掺进了胡璇特有的切分韵律。
曲终时,皇帝抚掌大笑:"好一个'雪映关山'!"他特意重咬了曲名,目光如炬地扫过西域使者,"朕看比真正的胡璇曲更妙三分。"
顾眠柳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猛地前倾,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春桃慌忙捧出绣着淡粉桃花的丝帕,还未及捂住,就见几点猩红溅在帕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刺目得惊心。
"公主......"春桃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指尖发颤地擦拭着那抹血色。
顾眠柳的唇被染得艳红,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如纸,连额间花钿都失了颜色。
裴临鹤倏然起身,黑色大氅带翻了案上酒盏,酒水泼在青玉砖上。
"传太医!"太子顾执的声音比殿外积雪还冷,他身形微动,眨眼便到了琴案前。
温馨凌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她不过想刁难一番,哪曾想会闹成这样?
顾眠柳却轻轻按住春桃的手,染血的唇弯出个安抚的笑:"无妨......"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软软向前栽去。
顾执立马上前接住了她,她像只折翅的蝶,苍白无力却又多了几分病态美。
"平阳体弱,本就不该赴宴。"皇帝的声音忽然从高处传来,明黄龙袍扫过玉阶,"来人,把西域进贡的雪灵芝送去公主府。"
顾烬言脚步微动,玄色衣袍下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即将迈出半步的刹那硬生生顿住。他垂下眼睫,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暗潮。
温执砚到底想干什么?
裴临鹤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带着冷嘲。
没用的东西。
顾眠柳被春桃搀扶出去,坐上软轿,准备回宫。
软轿的纱帘被风掀起一角,指尖还残留着未拭净的血迹。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执忽然冲到轿前,一把攥住了她冰凉的手。
"阿执?"顾眠柳微微睁大眼,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是太子,大典没有你怎么行......"
顾执的衣裳在跑动间沾了雪屑,他抓着她的手,骨节都泛了白,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
“阿姐,我想陪陪你…”他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恳求。
顾眠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许无奈。
“上来吧,别着凉了。”
顾执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暗夜里突然被点亮的星子。
他掀开轿帘迈步进去,玄色衣袍带着未化的雪粒扫过顾眠柳的裙摆,少年人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风雪气息瞬间盈满了狭小的轿厢。
"阿姐身上好冷。"他不由分说地解下自己的貂毛大氅裹住顾眠柳,环抱着她。
轿子微微一沉,开始缓缓前行。顾眠柳裹得像只雪白的茧,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顾执发间还没拂去的雪屑,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整理,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阿姐别动。"少年太子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鎏金手炉,不由分说塞进她掌心,"今早特意让尚宫局赶制的,炭火里掺了安息的香料。"
他说着突然倾身过来,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顾眠柳这才发现,他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冰晶,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阿姐,下次生病先告诉我,好吗?”
“你每日批奏折批到三更天,还要抽空应付那些老狐狸,哪能事事都让你操心?"
她语气轻柔,指尖轻轻拂过他眼下淡淡的青影,"阿姐又不是纸糊的,哪能这么容易就倒了。"
“哪有什么的事比阿姐更重要。”他语气沉了沉,“阿姐招招手,我便过来了。”
“多理理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