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顾眠柳便觉着头昏。
【昨夜是谁送她回来的?】
顾眠柳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支棱着迈下床榻,步履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
“春桃……”她嗓音沙哑,走得有些吃力,迷迷糊糊地唤着。
“公主怎么起身了?莫要动了,昨日您染了风寒,现在身体虚弱的紧!”春桃急匆匆地跑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热气腾腾的苦涩气味在殿内弥漫开来。她心里懊恼,怎么熬个药的功夫公主就起来了?
“春桃,昨夜……”顾眠柳犹豫着开口,眉头微蹙,脑中一片混沌。
“您不记得了吗?昨夜您与王爷一同放河灯,后来睡着了,是王爷遣人送公主回来的。”春桃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搁在案上,扶着她坐回床榻边。
【吓我一跳,没出事就好。】
顾眠柳指尖微微收紧,攥住被褥一角,心中隐隐不安。
【007?】她在脑中轻轻呼唤着。
——无人应答。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顾眠柳心中的诧异多了几分。往日只要她心念一动,系统便会立刻回应,可如今却像是彻底消失了。
“今日的大典公主您必要出席的,快躺好喝点药,春桃给您梳妆。”春桃见她神色恍惚,以为她仍不舒服,连忙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顾眠柳垂眸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苦涩的气味钻入鼻腔,她闭了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入喉,灼烧般的苦涩从舌尖蔓延至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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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替顾眠柳梳妆完毕,铜镜中的少女缓缓抬眸,一袭烟霞粉的软烟罗纱裙如水般倾泻而下,金线绣成的缠枝牡丹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被晨露浸润过一般鲜活。
"公主今日真好看。"春桃忍不住赞叹,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鎏金点翠步摇插入她如云的鬓发间。
“嗯……”
007一下子消失不见,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007不会丢下我吧。
顾眠柳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步摇垂下的流苏。
镜中的人儿虽盛装华服,却掩不住眉眼间那一丝病色。
她本就肌肤胜雪,此刻因风寒未愈更添几分苍白,倒像是枝头将谢的梨花,美得令人心惊。
"咳咳..."她以帕掩唇轻咳两声,春桃连忙递上一盏温热的蜂蜜水。
顾眠柳浅啜一口,甜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先走着剧情吧。
"时辰不早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春桃忙上前为她披上一件织锦斗篷,领口一圈雪狐毛衬得她小脸愈发精致。
"走吧。"她轻声道。
不料刚出院门,便撞见了立在石阶下的顾烬言。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墨蓝锦袍,腰间玉带垂落,整个人如孤松般挺拔清冷。
顾眠柳目光一滞,落在他缠着素白绢布的手上,隐约透出点点猩红。
整理了一下脑中混乱的思绪,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下台阶,嗓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焦急:“怎么受伤了?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顾烬言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袖中。
玄色锦缎的袖口掩住了那道狰狞的伤口,却掩不住指节上残留的一丝暗红。
他喉结轻滚,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半晌才低声道:"无妨。"
声音比往日哑了几分,像是被冬夜的寒露浸透。
他的目光落在顾眠柳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公主…生病了?"
"昨夜看花灯时染上了风寒,很明显吗?"顾眠柳下意识扬起一抹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可那双杏眸里却没什么温度,像是画上去的面具。
顾烬言静静看着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眼尾——那里有一抹淡淡的倦色。
"公主不开心就不必笑了。"
她怔了怔,忽然卸了力气,肩膀微微垮下来:"嗯,有些累。"
007联系不上,身子又虚弱,她实在演不下去了。
她的视线落在顾烬言的手上,血迹已经干涸,可伤口显然没有好好处理过,边缘还有些发红。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
顾烬言沉默片刻,淡淡道:"昨夜……陪小祈看花灯,不小心划到的。"
【……理由好牵强】 未及细想,顾烬言已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她发间飘落的花瓣。
远处突然传来礼官悠长的唱喏,想必是宴会快开始了。
顾眠柳正欲追问,宫道尽头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裴临鹤带着一队侍卫转过宫墙,年轻将军一身墨色劲装,腰间清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在看到两人的瞬间眯起凤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真巧。”裴临鹤在三步外站定,目光在顾烬言的手上停留一瞬,又转向顾眠柳,嗓音低沉含笑。
“今年大典的百戏班子换了新花样,听说驯了昭国来的火狮,眠眠要不要去看看?”
顾眠柳刚要应声,却又想起顾烬言的伤,转头轻声嘱咐:“阿言,今后要小心些,伤得这么重……”她回头示意春桃,小丫鬟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递过来。
“这是父皇赏我的金创药,恢复得快,记得按时涂。”她将药瓶塞进顾烬言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触到一层薄茧。
顾烬言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低低应了一声:“嗯,谢公主关心” 。
“阿言,大典在即,我便先走了。”顾眠柳冲他挥挥手,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如春日初绽的桃李,让他心头蓦地一滞。
“临鹤哥哥,我先去大典了,你也快些去。”
待她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宫道上只剩裴临鹤与顾烬言二人。空气骤然凝滞,连风都似静止。
“王爷日理万机,定是繁忙,臣先告退了。”顾烬言行礼后转身欲走。
裴临鹤突然逼近一步,周身骇人的压迫感如潮水般倾轧而下。
他目光扫过顾烬言袖口隐约露出的染血帕子,嗓音冷得像淬了冰:“不要妄图利用她,你知道下场。”
顾烬言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裴临鹤冷嗤一声,“这种自残的伎俩,也就她会信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踏上马车。车帘重重落下,碾过青石板的车轮声渐远,徒留一地碎影。
顾烬言站在原地,缓缓摊开掌心。白玉药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指腹摩挲过瓶身上细小的划痕,忽然低笑出声。
“利用?”他轻声呢喃,眼底暗色翻涌,“裴临鹤,你又何尝不是?”
远处钟鼓齐鸣,大典开始了。作者12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