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骚动的人群外围被迫停下,玄木车厢上摄政王府的徽记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裴临鹤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阴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灾民与官兵扭打作一团,枯瘦的躯体与明晃晃的刀剑形成骇人的对比。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又被冰封般的冷寂覆盖。
"主子,属下去探情况。"林九抱拳请示,得到默许后如鬼魅般掠向县衙。
高墙内竟是另一番景象。
县令肥硕的身躯陷在软榻里,怀里搂着个衣衫半褪的歌姬。
酒气混着脂粉味弥漫在奢靡的厅堂中。
"不过是群贱民..."歌姬娇笑着往县令嘴里喂葡萄,"也配扰大人清梦?"
县令醉醺醺地摸着她雪白的臂膀:"宝贝儿说得对...等官兵杀几个挑事的...自然就安分了..."
"嘭!"
林九看了一眼便觉得脏眼睛,一脚踢开门,“摄政王探慰此地,还不速速迎接!”林九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
歌姬的尖叫声中,县令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摔下来,酒瞬间醒了大半:"王、王爷在哪?"
县令胡乱套着官袍,圆滚滚的肚腩将腰带撑得几乎断裂。
他踉跄着跨过门槛,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油光满面的肥肉在阳光下直颤。
"林侍卫大人!王爷驾临怎不提前知会一声?下官也好备下酒席为您接风洗尘啊——"
林九厌恶地别开脸,玄色衣摆扫过地上散落的珍馐:"不必。"
争吵间,顾眠柳便看到一个肥胖的人晃悠悠地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那便是县令?”
“是啊。”虞七瘪瘪嘴,“看样子粮都进他嘴里了。”
县令正点头哈腰地引路,腰间玉佩突然被拥挤的人群扯落。
清脆的碎裂声中,竟滚出满地的金瓜子!灾民们的眼睛瞬间红了,不知谁嘶吼着"贪官该杀",人群如潮水般涌上前——
"保护大人!"官兵们慌忙拔刀。
混乱中,顾眠柳看到那县令臃肿的身躯后,赫然立着个玄衣劲装的少年。
腰间鎏金令牌在日光下刺得人眼疼,正是裴临鹤麾下最得力的近卫林九。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林九在此,那裴临鹤...
目光急扫过混乱的人群,果然在街角发现一架玄木马车。
车帘低垂,檐角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纹丝不动,与周遭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
灾民们正与官兵推搡争抢,无人留意这辆不合时宜的华贵马车。
就在顾眠柳收回视线的刹那,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裴临鹤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玄色大氅领口的银狐毛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裴临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心头萦绕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眼前流逝。
他蹙眉扫视混乱的人群,却只看到一张张因饥饿而扭曲的面孔。
他轻轻瞥了一眼出门的县令,心底涌上一层冷意。
“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发粮了。”县令打着哈哈,时不时往林侍卫的方向瞥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县令突然吼一声。
他旁边小生紧张地手心一直冒汗,看着后边的人把粮食带上来,他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