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的嗓音从前厅穿透而来，带着几分急促：“快点，客人多了，可别怠慢了！”那声音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每个人的脚步。
顾眠柳端着一壶刚沏好的碧螺春，白瓷壶壁烫着她的指尖，她却不敢稍停。楼梯被她踩得轻微作响，裙裾拂过木质台阶，发出窸窣的声音。
刚到二楼转角，一个伙计匆匆递来一只紫檀茶盘：“你，把这个端上天字房。”她默然点头，将茶壶置于盘中，动作轻缓却不敢耽搁。
天字房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
她以肩轻推门扇，老旧的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屋内光线暗淡，只有一盏纱灯在角落里吐着昏蒙的光。
她轻步踩在地毯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夹杂着旧书卷的气息。
她垂着眼，将茶盏一一取出，摆在雕花木桌上，青瓷与木头相触，发出清脆的轻响。
正当她转身欲退时，眼角余光瞥见屏风后似乎有人影微动。
她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向门外走去，裙摆在她身后轻轻飘动，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姑娘留步。”
一道低沉而似曾相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顾眠柳蓦然回头，几缕青丝因匆忙垂落肩头，方才端茶时氤氲的热气在她额前发梢凝成了细小的水珠，衬得她白皙的脸颊愈发朦胧。
她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望向那个坐在阴影中、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
明明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贵人有何吩咐？”
顾眠柳闻声顿住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托着的茶盘微微倾斜，盏中清茶漾起细碎涟漪。
她缓缓转身时，裙裾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青瓷般的微光。几缕散落的发丝黏着水汽贴在她颈侧，像被春雨打湿的墨痕。
“贵人可是需要添些茶点？”她垂下眼睫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声音却稳得出奇，“新蒸的桂花定胜糕正巧出锅，若是要醒酒汤...”
“姑娘，坐吧。我已同掌柜的打过招呼。”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从容地啜了一口茶。
顾眠柳闻言愣了一会，将茶具轻轻放在桌上，瓷器与木桌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她依言落座，姿态却不卑不亢。
“公子如何称呼？”她抬起眼，目光谨慎地掠过对方的面容。
昏黄灯光下，只能看清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端着茶盏的修长手指。
那人轻笑一声，指尖悠然转着白瓷茶盏。青花釉面在昏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青州可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若姑娘以这般容貌流落于此，日后必会招惹不少麻烦。”
他稍作停顿，啜了一口茶，语气渐缓：“在下可为你谋求一份更适宜的活计。若姑娘愿入我麾下，必当尽力庇护。”
茶香随着他的话语在空气中氤氲开來，却掩不住话中深意。
…
顾眠柳闻言蹙起秀眉：“公子是想让我去青楼？”
“非也。”他低笑一声，“姑娘只需偶尔弹琴献艺便可，无需周旋应付他人。其余诸事，皆由我来打点。”
他指尖轻推过一只茶盏，澄澈的茶汤微微晃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顾眠柳并未去接那杯茶，只抬起清亮的眼眸直视对方：
“公子这般费心招揽，想必是有所需求。恕我愚钝，不知自己何处值得您如此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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