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家意识体,俄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甚至不需要移动。他存在,仅此而已。从波罗的海到白令海峡,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神经末梢。此刻他选择显形在西伯利亚最荒凉的角落,因为这里足够安静,不会像莫斯科那样吵得他头疼。冰晶在睫毛上结霜。俄数着自他诞生来第不知道多少次日出,望着金色的阳光刺破乌拉尔山脉的轮廓。他躺在永久冻土层上,银白色长发与雪原融为一体,紫罗兰色的眼睛倒映着无云的天空。
如果一直这样躺着就好了。
"吱吱,"一只小旅鼠眨巴着黑豆大小的眼睛,嗅了嗅俄冲他勾起的指尖。
"你知道吗?西伯利亚今天死了好几个囚犯。一个冻死的,一个自杀的,剩下的都是饿死的。"青年自顾自说着,小旅鼠好奇地瞅着这个会说话的生物。
"你喝酒吗?"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太蠢。
威士忌永远苦涩,这个定律就像冰原上的川难以融化。伏特加又太烈了些,但对他来说麻痹神经刚刚好。
旅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依旧同以往只身一人。来的时候是这样,某一天走了应该也如此。躺得差不多了,他得去莫斯科看看。虽然喧闹,但那里有他的人民。
"嘿,彼得罗夫!买一块面包吧?"阿列克谢托夫喊。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冻得粗红的手指不断相互揉搓着,好像这样能汲取到一点温暖。这个人温和老实,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爱烟草到了痴迷的地步,看他抽烟就和不要命了似的。他站在摊贩前,一个外表英俊腼腆的小伙子裹着厚厚的大衣,吵他走来。
"今天买不起一块,切个半片给我。"他说,那对明亮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列克谢托夫。阿列克谢托夫忽地一抖,一种激动到颤抖的情绪传遍了四肢百骸。
"下次什么时候来?"他一边切下一片发硬的面包,一边看着对方。
"随时都有可能。"那个被称为"彼得罗夫"的小伙子接过面包,漫不经心道。
"明天的太阳依旧灿烂。"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
对话内容简短,在喧闹的莫斯科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要面对的是战争,先活过今天再说。
但是有一个人目睹了整个谈话过程。
俄站在红场顶端,银白长发在呼啸的冷风中微微飘动。他看着这贫瘠广袤的大地,双眸轻阖。
过了一会,那对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开,眼底多了一分不明的情绪。俄的唇幅度不大地扬起,转身离开。
看来,他的子民没有坐以待毙。
下雪了,这是常事。俄不用呼吸,都能感觉到冷空气灌人肺部的刺痛。他蹲下身,指尖触碰积雪,雪在他的温度下没有融化,反而凝结成冰晶。他闭上眼睛,让意识顺着冻土蔓延,像树根一样扎进这片土地的每一寸。
他是永恒的雪,是沉默的冻土,是西伯利亚铁轨上永不停止的震颤。
风掠过他的耳畔,带来远方的声音﹣-
伏尔加河上的船歌,高加索山脉的鹰啸,圣彼得堡街头的醉汉
笑声,白桦林在风里沙沙作响。
俄闭上眼睛。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雪会融化一些,战争会继续,人们
会遗忘昨日的痛苦,然后创造新的痛苦。
而他,依然会站在这里。
等待下一场雪。
等待下一个冬天。
等待下一次轮回。-﹣直到永恒终结。
他会和他的子民永远站在一起,尽管他们中可能有人见不到下一个黎明,尽管有人拼了命地倒在胜利的前夕。
"明天的太阳依旧灿烂。"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
每一位属于西伯利亚土地的公民,我愿佑你们坚强地活下去,去看看没有硝烟的明天。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在波罗的海的彼岸,有人听见风中传来一段未完成的摇篮曲。那旋律如此古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最沉痛的记忆,又如此温柔,像是母亲最后的晚安吻。"你是俄罗斯永恒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