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女兵宿舍,刚结束负重越野的姑娘们还带着一身汗味,瘫在床沿或小马扎上,松快下来的空气里飘着几句闲聊。
欧阳倩“那确实,你身手也不错,确实在文工团埋没了。”
田果“唉,欧阳倩,你什么时候拍上文工团的马屁了。” 她边说边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含糊的语气里带着点促狭。
欧阳倩下意识摩挲着膝盖上那层薄茧,眼里闪过丝怀念:“唉,这我就不爱听了,再怎么着我这条腿也是练过八年舞蹈的人,本来那会儿我是想考军艺来着。”
唐笑笑往前凑了凑,作训服的袖口蹭过欧阳倩的胳膊,眼里亮着好奇:“那为什么没去啊?这样的话,咱们就成校友了”
欧阳倩轻叹一声,指尖在床沿划了道浅痕:“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舞蹈文学,我得做个选择吧!”
唐笑笑跟着惋惜地咂咂嘴:“那是有点遗憾”
欧阳倩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可是到头来文学也没学成去了,南大化学系”
唐笑笑眼睛瞪圆了些:“为什么?”
田果咔嚓咬碎手里的饼干,语气愤愤不平:“欧阳倩的文学梦被他爹妈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了。”
苏晴(竹风)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绞着作训服的衣角,望着窗外训练场的白杨树,声音轻得像风:“没事的,咱们还年轻,做的梦还多着呢。”
这话出口,她自己先怔了怔。目光飘向远处的靶场,心里那点关于“梦”的念头,像被风卷着的蒲公英,飘飘忽忽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落进实处。
田果猛地一拍大腿,作势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表情夸张得像演大戏:“我现在天天晚上做梦,梦见的都是阎王恶狠狠地了,拉我下地狱。”
苏晴(竹风)忍不住笑着起身,伸手戳了戳田果的额头,眼里闪着促狭:“唉,果子,你不会是喜欢阎王吧。”
隔壁办公室里,集训队的男兵们正围在办公桌,带着耳机监听女寝的情况,这话轻飘飘地飘过来,刚好砸在阎王耳里。黝黑的脸“腾”地红透,连耳根都泛着酱色。周围的男兵们瞬间交换了个眼神,齐刷刷投来戏谑的目光。阎刚舌头像打了结,结结巴巴地摆手:
阎刚(阎王)“这,这,我啥也不知道啊。跟我可没关系啊。”
雷战(雷神)靠在办公桌边,双臂抱胸,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故意拖长调子:“这,这,我们也没说什么呀,你慌什么呀。”
冯东东(小蜜蜂)挠着头憋笑,肩膀抖得像筛糠:“是啊,阎王,我们这都,看的开,这都常年看不到女人,心有所动也是有情可原的。”
阎刚(阎王)脸更红了,狠狠瞪了冯东东一眼:“你上一边去。”
宿舍里的笑声还没歇,叶寸心和唐笑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点“祸水东引”的促狭,正憋着笑,叶寸心突然凑过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叶寸心“唉,这阎王的事真假咱可不知道,这雷神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绝对对咱们苏晴有意思。”
你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雷劈中。脸上的温度“腾”地窜上来——雷神那点心思就这么藏不住?连叶寸心都看出来了,那这女兵堆里,怕是早传开了吧?
办公室那边,男兵们的耳朵早竖成了雷达。一听到“雷神”和“苏晴”,目光“唰”地全黏在雷战身上,空气里的戏谑突然掺了点微妙的紧张。
雷战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像是被火星烫了似的。他没看那些打趣的目光,反而猛地转头,视线像道淬了冰的闪电,直直射向哈雷。
那眼神太沉了。有被当众戳破心思的愠怒,有作为上级的威压,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被苏晴那句“别试图喜欢我,那将是你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敲打过的克制,在这一刻差点绷不住。他盯着哈雷,眉峰微蹙,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心思。
哈雷被这道目光撞得心头一缩,像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了现行。他本就低着头,此刻更是慌得睫毛乱颤。抬眼的瞬间,正撞上雷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的警告像针一样扎过来,刺得他后颈发麻。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军衔差着一截,平日里在雷神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这点藏在心里的念想被摆到台面上,竟让他生出几分“以下犯上”的惶恐。眼神里的慌乱混着自卑,像被晒化的雪水,一下子泄了气。他看见雷神眼底那抹被压抑的占有欲,像看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连忙垂下眼,耳根红得要渗出血来,连带着鼻尖都泛了热。
两秒的对视,却像过了半分钟。雷神从哈雷躲闪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退缩,也瞥见了他攥紧的指节泛白——那是和自己一样,藏着不敢说的心思。心头那点怒意突然淡了,反倒生出些复杂的滋味。都是揣着同一个秘密的人,谁又比谁更体面?
他收回目光,喉结滚了滚,抬手扯了扯作训服的领口,像是要把那点被窥破的窘迫压回去。而哈雷始终低着头,直到脖颈的肌肉酸了,才敢偷偷抬眼瞥向窗外,目光落向女兵宿舍的方向,又飞快收回,像怕被什么烫到似的。
办公室里的男兵们没敢作声,只觉得刚才那瞬间的气场交锋,比实弹演练还要让人屏息。
沈兰妮抱着胳膊挑眉,语气带着点分析的笃定:“唉?你说的不对,我看那个哈雷也不远不近的,是默默付出那一款。”
田果立刻来了精神,凑到你跟前挤眉弄眼,语气里的暧昧都快漫出来:“哎呦~苏晴,那你说,这两个你更偏向谁呀。”
男兵办公室里,空气都快凝成冰。那帮老爷们儿个个屏着呼吸,提到哈雷时,谁都没敢往他那边看——毕竟雷神那不动声色的气场,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哈雷低着头,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他承认他对你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但,替身文学这件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得到原谅。原来,他或许并不爱你,而是,因为你,和他心里的人,有相似之处。所以他的心才飘向你,愿意因为你相似的眼睛,而为他心里的人多做一些事。
那天苏晴趴在战术训练场的泥地里,迷彩服沾满泥浆,却咬着牙一次次撑起身子,他就在旁边整理器材,喉结滚了滚,差点就走过去想扶她一把。可脚刚抬起来,就看见雷神已经站在她身后,虽说是厉声训斥,眼神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在意。
那一刻他就懂了,有些界限不能碰。
可比起上下级那层坎,更重的石头压在心里的,是苏晴 的眼睛。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像口深井。训练时拼得像头小兽,可休息时坐在靶场边发呆,眼神会飘得很远,而那眼睛,他熟悉的很,可只有眼睛,别的地方,一点不像……可她从不提过去,没人知道她来这儿之前经历过什么……
哈雷不止一次在夜里琢磨:她眉峰紧蹙时,是想起了什么?她对着月亮出神时,心里装着的是遗憾还是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不知道”像根细刺,扎得他不敢往前。万一她心里有座没垮的桥,他莽撞地踩上去,会不会让那桥彻底塌了?万一她过去受过的伤,刚好是他不经意间会碰到的地方,那他岂不是成了第二个伤害她的人?可反过来想,没跨过桥的人,不就是哈雷自己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茧子的手,那是常年握枪、扛器材磨出来的,粗糙,带着股硬气。可苏晴不一样,她看着利落,骨子里却像易碎的瓷,得捧着,得顺着,不能用蛮力。他怕自己这双手太笨,护不住,反倒碰出裂纹。
更别说配不配得上了。
雷神那样的,站在那儿就带着股压人的气势,能给她最严苛的训练,也能在她闯祸时扛下所有。可他呢?他只能在她水壶空了时,趁没人注意悄悄灌满;在她被雷神训得眼圈发红时,假装整理靶纸,把歪了的准星调正些,让她下一枪能打得顺点。
这些都太轻了,轻得像没存在过。
可这样就够了。
哈雷松了松攥紧的手指,眼前浮现着13岁的小女孩,失落的眼眸,落在眼前队友的肩章上,只要能看见她每天出操时挺直的背影,听见她跟队友笑闹时清亮的声音,知道她在这儿好好的,没被他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打扰,就够了。
有些喜欢,本来就该烂在心里,化成护着她的风,远远的,不声不响。
听到田果的话,你心里倒清明。哈雷?印象确实浅,只记得他总在角落,浓眉大眼的,说话时带着点憨气,像头踏实的牛,确实让人安心。至于雷神,整天在眼前晃悠,一会儿吼人训话,一会儿又在你低血糖时塞块水果糖,烦得很。
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望着墙上的迷彩挂历,心里暗笑。穿这身军装来这儿,是为了脱离那个黑暗,儿女情长?从来不在你的计划里。
苏晴(竹风)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往门口瞥了瞥,声音带着点警告:“别瞎说了,不怕隔墙有耳啊。”
田果立刻做了个“拉链”的手势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宿舍里的笑声又起,混着窗外的风,飘得老远,惊飞了树梢上几只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