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凝着晨露,我站在祠堂前第三级台阶上,鞋底能感受到石缝里渗出的寒气。祠堂外传来珠履踏碎枯叶的脆响,像极了那年我在藏经阁听到的折骨声。
"林渊,你可知罪?"
三叔公的桃木拐杖重重砸在青砖上,兽头雕刻的獠牙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我盯着那副假牙,想起小时候他给我塞桂花糖时,这副黄牙也这么笑过。
"玄霄宗已将你逐出门墙,沈家更送来退婚书。"他咳嗽两声,喉间滚着痰音,"你说,你还有何颜面留在林家?"
祠堂里飘着檀香,却被檐角腐烂的瓦片味压得死死的。我后心的灼痛突然炸开,像是有人往血肉里灌了滚烫的铁水。眼前一黑,前世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
藏经阁密室,玄铁令牌坠地的声响。陆寒川立在暗处,指尖缠绕着毒蛇似的绿光。那夜我分明看见他从秘典架后闪身而出,却被人从背后偷袭晕厥。原来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回话!"
拐杖打在我小腿上,力道重得能打断骨头。我踉跄半步,前襟沾满青苔。这时祠堂门被推开,沈若雪立在晨雾里,素裙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她发间的白玉簪还是七年前我送的那支,只是簪尾多了道裂痕。
"退婚是家族与天机阁共同决定。"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配不上..."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胸腔里翻涌着腥甜,仿佛有千万根钢针要刺破皮肉。丹田处炸开雷鸣般的轰响,祠堂匾额"忠义传家"四字簌簌落灰。
沈若雪鬓角碎发被罡风掀起,瞳孔骤然收缩:"九劫不灭体?"
三叔公连人带拐杖往后跌去,假牙"咔哒"一声磕在砖上。祠堂外传来下人的惊呼,乌云不知何时压到了屋檐底下。
"不可能!"沈若雪后退半步,裙裾扫过门槛处的蛛网,"这体质早该在百年前..."
我低头看着掌心,经脉里游走着银色电光。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就像当年她在我的生辰宴上,用朱砂在我手心画下的符咒。
暴雨就在这时倾泻而下。
祠堂在身后化作模糊的轮廓,我奔向城外荒山。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却浇不灭体内沸腾的热流。断崖边古柏被雷电劈成两半,焦黑的树干冒着青烟。
第七道天雷落下时,识海忽然涌入苍老的声音:
"记住这滋味,命格已变。但逆天而行,终要付出代价。"
银蛇钻进百会穴的刹那,我看到残影浮现在雷光中。那是林老的模样,却比记忆里更加虚淡,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散。
"九幽魔域的气息..."他望着我后心,那里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看来魔主之女已经苏醒。"
话音未落,又一道惊雷劈下。我咬紧牙关,尝到满嘴血腥味。等再睁眼时,识海只剩空荡荡的回响。
暮色降临时,我跪在断崖边舔舐伤口。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却能感觉到经脉里流转的力量。远处传来乌鸦悲鸣,盖不住胸腔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手指蘸着伤口的血,在岩壁上刻下"玄霄"二字。指甲崩裂时,我忽然想起沈若雪最后的眼神——不是厌恶,也不是怜悯,更像是...恐惧。
暴雨初歇,云层裂开缝隙。月光落在岩壁上,将那两个字照得通红。
\[未完待续\]暮色将断崖边的岩石染成暗红,我用指甲在岩壁上刻下"玄霄"二字。每划一下,血珠就顺着石纹渗开。远处传来乌鸦悲鸣,盖不住胸腔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指尖已经磨出血肉,我却感觉不到疼。经脉里的银光游走得更快了,像有无数根丝线在牵扯着四肢百骸。忽然一阵晕眩袭来,我踉跄着扶住岩壁。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我猛地转身,却只看到飘落的树叶打着旋儿坠入深谷。心跳声更响了,震得耳膜生疼。我捂住耳朵蹲下身,指缝间传来黏腻的触感——掌心沾着的不知是血还是汗。
"原来你躲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僵在原地,听得出那刻意压低的语调里藏着慌乱。沈若雪的珠履踩在潮湿的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响动。
我没有回头。指甲继续在岩壁上游走,刻出一道歪扭的痕迹。
"你...还好吗?"
她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和祠堂里烧的香味道一样。只是这香味里混着雨水的清冽,倒不让人觉得刺鼻。
我冷笑一声,指甲又崩裂了一块。"沈小姐大驾光临,是要亲眼看着我死吗?"
"不是..."她声音发颤,"退婚是家族的决定。我..."
"你配不上我?"我打断她的话,指尖在"玄霄"二字上反复描画,直到那两个字被磨成了血坑,"这句话你今天说得不够痛快。"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走近两步:"祠堂里你体内的气息...那不是普通的九劫不灭体。"
我霍然起身转身。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却被石阶绊了一下。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腕,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又触电般缩回手。
"别碰我。"她低声说,却没挪开视线,"我知道你在藏经阁发现了什么。陆寒川不会放过你的。"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后,她在花园里被野狗追着咬,也是这样发抖的声音喊我救她。那时我替她赶走了野狗,却被她父亲打了一顿,说我不该碰他的千金。
"所以你是来提醒我小心?"我嗤笑,喉间泛起腥甜,"沈家大小姐倒是好心。"
她咬住嘴唇,指节攥得发白:"林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破空声。我瞳孔骤缩,拉着她滚向岩壁一侧。方才站立的位置已被掌风轰出个凹坑,碎石簌簌往下掉。
"找死!"
熟悉的阴冷声音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陆寒川提着长剑踏空而来,身后跟着四个玄霄宗弟子。他落在我们面前,靴底碾碎一丛野花。
"没想到你还能活着。"他眯起眼睛打量我,"看来那天没能弄死你,是个失误。"
我挡在沈若雪身前,能感觉到她微微发抖。经脉里的银光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回应仇人的出现。
"师兄,"沈若雪开口,声音很轻,"他已经被逐出宗门,何必..."
"闭嘴。"陆寒川冷冷扫她一眼,"这种废物,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传来的同时,体内那股力量也沸腾起来。丹田处仿佛有团火在烧,每一寸骨头都在噼啪作响。
"动手。"陆寒川抬手。
四道剑光同时亮起。我本能地向前扑去,带着沈若雪翻滚躲避。剑气擦过肩头,割开衣衫的瞬间,后心的灼痛突然炸开。
一道银光从我背心迸射而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像活物一般。陆寒川脸色大变,倒退一步:"果然...你真的..."
没等他说完,我挥拳砸向最近的那个弟子。那人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根本来不及反应。拳头砸在他胸口的瞬间,我听到骨头碎裂的脆响。
他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岩壁上不动了。
另外三人惊叫着围攻上来。我却不再闪避,任由剑锋劈在身上。每一次重击都让体内那股力量更强一分,疼痛反而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当最后一个弟子倒下时,我已经满身是血。但那种灼烧般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寒川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你...你这个怪物..."
我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踩得地面龟裂。经脉里的银光越来越亮,照亮了他惊恐的表情。
"当年你说我偷盗宗门秘典。"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过头顶,"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
沈若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别杀他!"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她,发现她眼里噙着泪水。
"求你..."她声音哽咽,"留他一条命。"
我冷笑:"为什么?让他继续害人?"
"因为..."她咬住嘴唇,"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我松开手,陆寒川重重摔在地上。他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咳嗽,嘴角溢出血沫。
"滚。"我对那些受伤的弟子说,"告诉玄霄宗,我林渊回来了。"
夜色渐浓,沈若雪一直站在崖边看着我。我靠在岩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忽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会被人陷害吗?"
我抬头看她。
"因为你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她轻声说,"玄霄宗藏经阁最深处,有一本《逆天诀》..."
远处又传来破空声。这次人数更多。我拉起她的手:"先离开这里。"
她没有挣脱,任由我带着她跃入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