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门前,混乱的引力场像两只无形的大手,一只死命把苏蓁往天上拽,一只狠命把毕书珩往地底按。苏蓁感觉自己像个失控的氢气球,全靠八爪鱼般死死缠在毕书珩身上才没当场表演原地升空。毕书珩则像陷入流沙,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下坠的巨力,受伤的左臂死死箍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她勒断。
“抱紧!别松手!”毕书珩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灼热的气息喷在她冰凉的耳廓,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对抗它!”
就在苏蓁感觉自己快被这恐怖的力量撕成两半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美院大门旁,那块深青色、布满扭曲纹路的巨大古碑!
嗡——!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预兆地炸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深处狠狠撬动了一下!那些被严密封锁的、属于“她自己”而非原主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混乱的光影和声音,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刺眼的阳光…未名湖粼粼的波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滚烫而熟悉…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淡淡的松木冷香…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蓁蓁,看镜头!”…然后是快门按下的咔嚓声…
是怀表里那张照片的场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呃啊!”苏蓁痛苦地低吟一声,头痛欲裂,缠在毕书珩身上的力道瞬间松懈!失重感立刻占了上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飘起!
“苏蓁!”毕书珩惊骇地低吼,受伤的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她重新拽回!两人再次紧紧相贴,混乱的引力场在强大的对抗下似乎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点,撕扯感骤减。
“你怎么了?”毕书珩急促地问,低头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涣散痛苦的眼神,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猜到了原因——是那块碑!它触发了她深层记忆的松动!在这个时空排斥的关键时刻,记忆的复苏竟成了新的危险!
“我……我看到了……”苏蓁的声音虚弱而混乱,眼神迷茫,“湖边……你的手……很烫……还有快门声……好吵……” 那些碎片化的画面和感觉让她头晕目眩,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分不清眼前抱着她的毕书珩,到底是那个“书中男主”,还是……记忆碎片里那个笑容清朗的少年。
毕书珩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惊喜与担忧交织。他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急迫,试图将她从混乱的记忆漩涡中拉回现实:“看着我!苏蓁!看着我!那是过去!现在是2013年!我们在美院门口!时空在排斥我们!清醒点!”
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蓁混乱的意识。她猛地回神,对上毕书珩近在咫尺、写满担忧和焦急的深邃眼眸。现实冰冷的排斥感和混乱的引力撕扯感重新占据感官。她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鬓角。
“那……那块碑……”她艰难地指向大门旁那块深青色的巨石,“它……它有问题!”
毕书珩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石碑。深青色的石质,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上面那些扭曲盘绕的纹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和诡异。他瞳孔微缩:“青金石……古代顶级蓝色颜料矿物……这些纹路……” 他脑中飞速闪过地下青铜钟的符号,二者在结构韵律上竟有惊人的相似!一种强烈的直觉击中了他——这石碑,极可能是青铜钟能量场的另一个锚点,或者……某种配套的“说明书”!
“它可能是关键!”毕书珩当机立断,“靠近它!试试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两人维持着“连体婴”的危险平衡,艰难地朝着石碑挪动。越靠近石碑,苏蓁手臂上那股冰冷的排斥感竟然……再次减弱了?而那块深青色的巨石,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吸力,吸引着她。
终于挪到石碑前。苏蓁深吸一口气,在毕书珩紧张的目光注视下,试探着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那冰冷光滑的石面。
就在指尖接触石碑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温和许多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瞬间顺着指尖传递过来!没有青铜钟的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安抚和引导的意味!同时,她脑海中关于湖边拍照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但这一次,不再混乱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切感?仿佛这块石头认识她?
更神奇的是,她手臂上那股如影随形的冰冷排斥感,在石碑能量的笼罩下,几乎完全消失了!连带着那混乱的引力撕扯也平息下来!
“排斥感……没了?”苏蓁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毕书珩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变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眼神灼灼地盯着石碑:“果然!这石碑蕴含的能量场,能中和时空规则的排斥!它像……一个临时的‘避风港’!”他快速分析,“青金石本身就有稳定心神、承载信息的特性,这些纹路……极可能是某种更高阶的能量导引图谱!比丹砂更稳定!”
他立刻看向苏蓁,眼神带着科学家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快!记住这些纹路!用你的手!就像你在地下室画那个能量图一样!把它‘复刻’下来!这可能是我们新的‘通行证’!”
苏蓁看着石碑上那些繁复扭曲、如同天书的纹路,头皮发麻:“……毕教授,你确定?这比那个环形图复杂一百倍!而且我没颜料啊!”
“媒介不重要!信息是关键!”毕书珩斩钉截铁,“你的手是‘解码器’!集中精神!感受它流动的韵律!”
苏蓁看着他那双充满信任和急切的眼睛,又感受着石碑传来的温和能量,一咬牙:“拼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指尖与石碑的接触点。
冰冷坚硬的触感下,那股温和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她调动起艺术生对线条、结构近乎本能的敏感,不再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去“触摸”那些纹路的走向、转折、疏密……渐渐地,一幅庞大而精密的能量流动图谱,如同被点亮的星图,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
她猛地睁开眼,沾着灰尘和湖水的指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和流畅感,在冰冷光滑的青金石碑面上——虚空勾勒起来!
没有颜料,没有实体痕迹。她的指尖只是在空中划过,遵循着脑海中那幅被“解码”的能量图谱的轨迹。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乐章。
毕书珩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线条,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苏蓁指尖的移动,石碑本身散发的那股温和能量场,正在发生微妙的共鸣和增强!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涟漪在荡漾!
就在苏蓁落下最后一笔“虚空勾勒”的瞬间!
嗡——!
石碑通体微微一震!深青色的石面仿佛有流光一闪而逝!一股更清晰、更稳定的能量波动以石碑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将紧紧依偎的两人温柔地笼罩其中!
苏蓁手臂上最后一丝残留的冰冷排斥感彻底消失无踪!连毕书珩也感到那种被世界排斥的疏离感荡然无存!
“成了!”毕书珩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一把抓住苏蓁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你做到了!蓁蓁!这‘虚空烙印’……被石碑认可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淹没了苏蓁!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看那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青金石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做到了!用她的手,沟通了这古老的石头!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喂!那边两个!干什么呢?!”一声粗犷的呵斥如同惊雷般炸响!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两个穿着保安制服、拎着橡胶棍的壮汉,正气势汹汹地从美院大门里冲出来,显然是接到了湖边保安的通知,专程来堵人的!
“不好!快跑!”毕书珩反应极快,拉起苏蓁转身就跑!什么“避风港”,在保安的橡胶棍面前都是浮云!
两人再次化身连体逃亡者,朝着美院深处没命狂奔!苏蓁一边跑一边欲哭无泪:“毕书珩!说好的‘避风港’呢?!它怎么不帮我们挡保安啊!”
毕书珩拉着她灵活地拐进一条摆满石膏像的林荫道,气息微喘,居然还有心思一本正经地解释:“能量场护罩……目前只针对时空规则扫描有效。物理攻击……不在服务区!”
“……”苏蓁气得想咬人。
身后的保安紧追不舍:“站住!别跑!那个受伤的小子!还有那个红衣服的姑娘!”
两人慌不择路,七拐八绕,冲进一栋挂着“国画材料研究室”牌子的老楼。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墨香和矿物颜料特有的气息。
“这边!”毕书珩眼尖,推开一扇虚掩的、写着“储藏室”的门,拉着苏蓁闪身躲了进去,迅速反锁!
狭小的储藏室里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卷轴和蒙尘的画框,光线昏暗。两人背靠着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听着门外保安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由远及近。
“人呢?跑哪去了?”
“肯定躲这楼里了!分头找!”
脚步声在门外徘徊。苏蓁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地又往毕书珩怀里缩了缩。毕书珩的手臂自然地环住她,将她护在门板与自己胸膛之间,形成一个狭窄却安全的庇护所。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清晰可闻。刚才亡命狂奔的紧张还未散去,亲密相贴的体温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苏蓁能感觉到毕书珩胸膛的起伏,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毕书珩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期待?
“蓁蓁……”
“嗯?”
“这里……颜料管够。”他的目光扫过黑暗中那些堆积如山的瓶罐,“或许……我们能找到一块上好的青金石?”
“然后,”苏蓁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接上了他的话,“给咱俩画个‘终身会员’版的防伪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