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九门会馆的院子里种上了新的草药,是从东南山谷带回来的品种,解九爷说这草耐阴,混在驱煞配方里能增强效力。张启山拿着新绘制的地脉全图,在厅里给众人比划:“你们看,东南的岔脉其实通着岭南,那边湿热,煞气容易滋生,得派个细心的去。”
“我去吧。”霍仙姑放下手里的账本,她刚清点完霍家新制的镇魂香,“岭南的商路霍家熟,正好借着送货的由头去探查,不会引人注意。”
张韵兮在一旁补充:“我把麒麟血提炼成了药锭,遇到强煞气时碾碎了用,比直接流血省事。”她递给霍仙姑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十枚殷红的药锭,“这东西霸道,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霍仙姑接过瓷瓶收好,笑了笑:“放心,我还没老到需要你们操心的地步。”
霍仙姑走后的第三个月,岭南传来消息:她在一处古镇发现了地脉的分支,那里的煞气不是来自矿脉,而是藏在一口老井里,井水泛着绿光,喝了水的人会变得贪睡,醒来后就忘了前事,当地人叫它“忘忧水”。
“是‘迷魂煞’。”张韵兮看着信上的描述,“祖父的手记里提过,这种煞气能侵蚀人的记忆,时间长了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霍连城皱起眉:“霍仙姑有没有说怎么处理?”
“她说老井里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克制的法子,但需要九门的人带着陨玉来,才能激活石碑的力量。”张韵兮把信折好,“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岭南。”
岭南的古镇比想象中热闹,青石板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榕树,树根盘虬卧龙,几乎要把路面掀翻。霍仙姑在镇口的茶馆等着他们,脸上带着些疲惫,却精神矍铄:“你们可来了,这老井的煞气比我想的厉害,我带来的镇魂香快用完了。”
老井在古镇的中心,被一圈石栏围着,井水确实泛着绿光,隐约能看到井底有块青黑色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张韵兮靠近井边,手腕的麒麟纹立刻发烫,比在东南山谷时更强烈——这煞气里,竟有影阁养煞术的痕迹。
“石碑上的纹路是九门的合阵图。”霍连城盯着井底,“看来当年九门有人来过这里,留下了克制的法子。”
要激活石碑,需要九门各脉的信物:张启山的枪头碎片、吴老狗的狗毛、二月红的戏服线头……霍仙姑这次带来的正好凑齐。她把信物一一扔进井里,张韵兮则将麒麟血药锭碾碎,撒向水面。
绿光与红光在井底交织,石碑渐渐亮起,上面的合阵图活了过来,化作九条光带,顺着地脉的方向延伸出去。老井的井水慢慢变得清澈,绿光消失了,周围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成了。”霍仙姑松了口气,“镇上的人说,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离开古镇前,镇长非要送他们一块当地特产的玉石,说要刻上九门的标记,放在老井边当镇物。霍连城接过玉石,却笑着递还给镇长:“不用刻九门的标记,刻上你们古镇的名字就行。这口井是你们的,守护它的,也该是你们自己。”
镇长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程的船上,霍仙姑看着窗外的江水,突然道:“我年轻时总觉得,九门就该是长沙城里的九大家族,守着自己的地盘就行。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九门,是散在各处的人心。”
张韵兮靠在船舷上,看着江水汇入大海的方向:“就像地脉,看着是分开的,其实在深处都连着。我们做的,不过是让这些连接更顺畅些。”
霍连城递给她一块从老井边捡的石子,上面还沾着湿润的泥土:“等回到长沙,把这个也标在地图上。”
船行渐远,古镇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张韵兮握着那块石子,能感觉到里面微弱的地脉气息,与长白山的矿脉、东南的山谷、海边的礁石遥相呼应。
她知道,这只是其中一段脉络。地脉还在继续延伸,藏在更深的地下,等着被发现,被守护。而他们的脚步,也会跟着脉络的指引,一直走下去。
回到长沙时,会馆的地图上又多了个红点,旁边标注着“岭南古镇·老井”。张启山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突然提议:“该给这张图起个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叫‘地脉图’。”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的说叫“九门守护图”,有的说叫“天下安宁图”。最后还是霍连城开口:“就叫‘脉络记’吧,记下走过的路,也记下那些帮忙的人。”
张韵兮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是啊,重要的不是图本身,是图背后那些交织的脉络,那些无名的人,那些无声的呼应。
夜色渐深,会馆的灯还亮着。张韵兮铺开新的宣纸,准备绘制下一张地图的草稿,霍连城在一旁研墨,墨香混着草药香,在空气里弥漫。
窗外的月光落在宣纸上,仿佛已经勾勒出了下一段脉络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