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页

林砚在新警局的档案室整理旧卷宗时，指尖突然被纸页边缘划破。血珠滴在《2023年白桥镇悬案归档记录》的封面上，晕开的形状与十年前那本卷宗的第十三页缺角分毫不差。

“林队，这叠新收的匿名信有点怪。”实习生小张抱着个牛皮纸袋进来，纸袋上贴着张便签，字迹歪歪扭扭：“第十三页的新故事，该写了。”

纸袋里装着十三封泛黄的信，邮票都是2003年的，邮戳是白桥镇老邮局的图案——钟楼轮廓里嵌着个“13”。林砚拆开第一封，信纸边缘的焦痕与当年座钟里的纸人完全一致，上面用红墨水写着：“第一个名字，张磊。”

小张突然脸色煞白：“这是……上周失踪的那个高中生？”

林砚的目光落在第二封信上。信纸里夹着根指甲，指甲缝里的纸屑经紫外线照射，显出淡红色的字迹：“白桥镇中学档案室，第三排铁柜。”这地址，与十年前找到校刊第十三页的位置一模一样。

驱车回白桥镇的路上，林砚发现后视镜里总跟着辆旧自行车。骑车的少年戴着眼镜，下巴上有块淡红色的印记，像极了愈合后的新月疤。每当他加速，那少年就消失在拐角，只留下片飘落的纸，纸上印着“第二个名字，李芳”——昨晚新闻里报道的失踪女教师。

中学档案室的铁柜积着厚灰。第三排最底层的柜子里，藏着个上锁的木箱，锁孔形状是枚微型钢笔，与林砚口袋里那支刻着“13”的旧钢笔严丝合缝。打开的瞬间，一股樟脑味涌出来，里面装着本红色笔记本，封皮上的字迹已经褪色，却能认出是林薇的笔迹。

笔记本的第十二页停在十年前的最后记录：“终页亦是开端。”而第十三页，赫然是片空白，纸页边缘却有新鲜的折痕，像刚被人翻过。林砚用钢笔尾端划过空白处，纸上慢慢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2033年7月25日，新页开启。”

“你果然来了。”少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砚转身，看见那个骑自行车的少年靠在门框上，手里举着半张燃烧的纸，火焰里飘出的灰烬落在笔记本上，竟自动组成个“默”字。

“你是谁？”林砚的手摸向腰间，那里常年放着那枚从钟楼暗格里找到的铜钥匙。

少年摘下眼镜，露出与陈默如出一辙的眼睛：“我是陈念，陈默的侄子。”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我叔叔临终前说，每过十年，第十三页就会找新的人续写，而你是第一个‘笔’。”

笔记本突然剧烈翻动，停在第十三页的空白处。淡蓝色的字迹开始蔓延，自动写出第三个失踪者的名字，旁边还画着个简易地图，指向老宅的地窖——十年前纸坟所在的位置。

“你以为烧掉纸页就能结束？”陈念的指尖划过笔记本上林薇的签名，“我叔叔说，你们当年补全的第十三页，其实是用自己的血做了新的墨水，现在该有人来蘸这墨水了。”

老宅的地窖积着齐踝的水。水面漂浮着无数纸船，每只船上都插着根蜡烛，第十三只纸船的蜡烛正烧到尽头，蜡油滴在水面，凝成个模糊的人脸，是今早报案失踪的退休校长。

林砚突然发现水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倒影里的人穿着十年前的警服，下巴上的新月疤鲜红如血，手里举着的钢笔正在往笔记本上写字，字迹与陈念手里那张燃烧的纸上的完全一致。

“看，你已经开始写了。”陈念的声音带着笑意。地窖的墙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纸页，上面印着林砚近十年的生活轨迹，每个重要节点旁都画着个小小的“13”。

笔记本的第十三页突然渗出鲜血，第四个名字正在显形。林砚想合上本子，却发现手指已经与纸页粘在一起，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红色的墨线，顺着手臂往钢笔上爬。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陈念蹲下身，从水里捞起片纸，上面印着林振国年轻时的照片，“他以为藏起纸页就能护着你们，却不知道‘笔’是会遗传的。”

地窖的挂钟突然敲响，锈迹斑斑的钟摆上挂着个新的纸人，穿着林砚现在的警服，胸前写着“补笔者”。第一声钟鸣落下时，水面的纸船全部翻倒，蜡烛的火苗聚成一团，在墙上投出个巨大的“13”，轮廓里挤满了模糊的人脸，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正对着林砚的影子。

林砚的钢笔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笔尖悬在第十三页的空白处，血珠顺着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开个黑色的圆点。他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扭曲，下巴上的淡痕正在变深，慢慢长成清晰的新月疤。

陈念站在地窖门口，挥手时林砚才发现，少年的袖口露出半截纸做的手臂，纸浆里混着的头发丝，与十年前纸坟里的红丝线完全相同。

“下一个名字，该写谁了？”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远，像风吹过无数翻动的纸页。

林砚低头看向笔记本，第十三页的空白处已经写满了字，最后一行的墨迹新鲜得发亮，正是他此刻的笔迹：“2033年7月25日，新页第五个名字——”

钢笔还在往下写，笔尖的血珠不断涌出，像永远不会干涸的墨水。地窖外的雨又开始下了，雨滴敲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有人在数新的页码，从一到十三，等着下一个被写进故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