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引锈生

阿哲在邮局地窖的石台前整理铁盒时，指尖被第十三只铁盒的边缘划破。血珠滴在盒内的绿锈上，晕开的形状恰好填满锈层中“13”的纹路——这是小夏消失后，从锈锁里取出的物件，锈末里混着的纸渣，与档案室纸忆的纤维成分完全一致。

“哲哥，这铁盒在吸锈！”来送工具的维修员老冯举着个铜盘，里面的十三捧绿锈正在自行往铁盒方向移动，锈粒在空中凝成细小的“39”，“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却没见磁力，锈里还裹着些发亮的墨点，和字茧的墨色一模一样！”

墨点在铜盘上晕开，拼成半张人脸——是上周在钟楼第三层失踪的游客，他总说“钟芯里的锈会写字”，那些字都藏在“13”的笔画里。阿哲认出，人脸的轮廓与二十年前档案照片里，被纸烬卷走的电工完全重合。

铜盘底层的绒布下，藏着张泛黄的纸拓片，拓片上的纹路是钟楼钟芯的剖面图，标注“纸页藏身处”的位置泛着红光，与小夏掌心的锈线完全一致。阿哲用指甲划过拓片边缘，纸页突然凸起，露出个微型铁盒模型，模型暗格里嵌着半张纸，纸上的字迹是陈默的：“页引锈生以墨为种，每聚一捧锈，就多养一分第十三页的气息。”

邮局的挂钟突然停摆，指针卡在三点十三分。十三捧绿锈同时跃起，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13”，里面浮着无数模糊的人影：小夏在铁柜前开锁的侧影，老秦在泥土里埋纸烬的轮廓，小陈在钟楼敲钟的背影，最后一个位置空着，正对着阿哲的影子。

“它们在等你养页。”老冯的声音发颤，他指着锈层拼出的“13”，“这形状和电影院第十三排的座椅纹路一模一样！我 uncle（舅舅）是当年的放映员，他说只有用带墨的锈，才能‘喂活’藏在钟芯里的第十三页。”

阿哲的后颈突然发凉，像被锈粒贴住。他摸向衣领，指尖触到片半透明的锈膜，锈膜上的纹路正在与自己的影子重叠，影子的脚踝处多出根绿色的线，顺着地窖的台阶往钟楼延伸，终点是个生锈的钟芯，芯壁上刻着的“默”字已经发黑，与陈默弟弟笔记本上的字迹完全吻合。

铜盘角落的暗格里，藏着支铜制墨斗，墨斗线轴上的刻痕是个简易的电影院，银幕上缺了块，像极了卷宗里第十三页的缺角。墨斗里的墨汁还没干涸，凑近闻时，能嗅到淡淡的锈味，与老秦纸烬的气息完全一致。

绿锈在地面聚成条绿色的路，一直延伸到钟楼第三层的钟芯旁。阿哲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跟着路走，鞋底的锈迹开始发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血管变成了绿色的墨线，顺着手臂往心脏的位置爬，在胸口形成个闭合的“13”——与档案照片里小夏锈锁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我舅舅当年就是这样消失的。”老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指着第七捧绿锈，锈层上的墨点正在拼成个“映”字，“他失踪前说，听见第十三页在钟芯里喊他的名字，往芯里倒完第十三捧锈，整个人就被吸进了纸页里，只留下半卷墨斗线。”

钟楼钟芯突然发出“嗡”的震颤，芯壁上的“默”字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阿哲掌心的锈层里，晕开的字迹变成：“2053年8月22日，页引新锈，阿哲。”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低头时看见双脚已经变成了锈色，风一吹就扬起细小的粉末，粉末里的墨点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无数个细小的字。

当老冯赶到钟芯旁时，第十三捧绿锈已经与钟芯融成一体，芯壁上的锈层拼成个巨大的“13”，中心位置嵌着片指甲，指甲缝里的纹路与阿哲手掌的指纹完全吻合。铜盘里的十三捧绿锈只剩下十二捧，最上面的那捧墨点拼成的“夏”字旁边，多了个新的绿痕，像刚生成的锈。

钟楼的墙缝里，新的锈层正在慢慢成形，顺着砖缝往中学档案室的方向飘去，锈里的墨点在地面画出条新的路线，终点处有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第三排铁柜前，手里的铜盘里装着捧新的绿锈，锈上的“13”正在泛光，像在等待被新的墨点滋养。而那支铜制墨斗，正斜挂在钟芯的挂钩上，墨线虽断，线轴却依旧发烫，像还在酝酿着下一场引锈生页的墨。

电影院的钟声透过窗户传进来时，阿哲的影子还留在钟芯旁，随着锈层的浮动微微颤动。那些生锈的铜盘虽然已经收进铁盒，但地面的锈迹里，隐约有新的墨点在生长，像无数个正在成形的字，等着把下一个名字写进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