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沈砚被冻醒了。
破屋的窗户糊着发黄的纸,被夜风刮出好几个破洞,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往里钻。她裹紧了身上那床打满补丁的旧棉被,却依然挡不住那股沁入骨髓的寒意。昨夜换下来的湿衣服搭在墙角,冻得硬邦邦的,像块铁板。
沈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腰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夜的惊魂一刻。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闭着眼,再次将意识沉入那个神奇的空间。
晨光透过木屋的窗户照进来,给黑土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活水河上水汽氤氲,几只误闯进来的麻雀在岸边啄食着什么,见她 “出现”,扑棱棱地飞进了树林。沈砚走到医药箱前,拿出消炎药片吞了两片,又检查了一下包扎好的伤口 —— 纱布干干净净,没有渗血的痕迹,看来空间里的药品效果确实不错。
她走到储物区,打开一包真空包装的燕麦片,用河水冲了半碗,又从罐头堆里翻出一瓶草莓酱,挖了两勺拌进去。温热的燕麦滑入胃里,带着清甜的果香,暖意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必须尽快改善这破屋的环境。不说别的,单是这四面漏风的样子,再过几天降温,非把人冻出病来不可。
沈砚在空间里翻找了一圈,找到一卷厚实的塑料布 —— 这是她以前做育种试验时,用来覆盖苗床保湿的。还有几捆细铁丝,正好可以用来固定塑料布。她又挑了一把轻便的折叠工兵铲,和一个打火机大小的点火器 —— 这东西是她进山考察时备着的,防风防水,关键时刻能救命。
将这些东西意念移出空间,沈砚开始动手收拾屋子。她先用工兵铲把墙角堆积的枯枝败叶清理出去,又找来几块破木板,勉强堵住了窗户上最大的几个破洞。塑料布被她剪成合适的大小,用细铁丝牢牢钉在窗框上,虽然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寒风。
做完这一切,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身体也暖和了不少。她把那床旧棉被拿到门外抖了抖,拍掉上面的灰尘和霉味,暂时还能凑合用。
接下来是食物的问题。空间里的罐头和压缩饼干虽然管饱,但总拿出来用容易引人怀疑。她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解释自己这些 “特殊” 物资的来源。
沈砚坐在门槛上,望着巷口沉思。原主的父亲沈老实生前是个本分的粮商,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为人正直,在街坊邻里间口碑不错。尤其是城西杂货铺的王婶,当年受过沈老实的恩惠,对原主一直颇为照顾。刘氏能那么嚣张地欺负原主,也是看准了她无依无靠,娘家那边早就断了联系。
或许,可以从王婶那里打开突破口。
正想着,巷口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刘氏那标志性的尖嗓门:“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出来开门!是等着老娘请你不成?”
沈砚眼神一凛,来了。
她起身将工兵铲和点火器藏进床底,又把那卷塑料布塞进墙角的破木箱里,只留下一小罐草莓酱放在桌上 —— 这东西颜色鲜艳,气味香甜,最容易引人注意,也最容易编造来历。
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刘氏裹着一件半旧的棉袄,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在沈砚身上上下打量,见她居然换了身干净的棉睡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衣服哪来的?还有,你没死?”
她身后跟着的沈瑶穿着件水绿色的夹袄,手里拎着个空篮子,看到沈砚好好地站在屋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那副假惺惺的关切模样:“妹妹,你可算醒了!昨晚我发现你不在河边,担心了一整夜呢!你去哪了?”
沈砚靠在门框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这对母女。经历过生死,又有空间在手,她心里的底气足了不少。她没有像原主那样畏缩,也没有急于发作,只是淡淡道:“托你们的福,被好心人救了。”
“好心人?” 刘氏嗤笑一声,抬脚就往屋里闯,“哪来的好心人?我看你是私会野男人去了吧!沈砚,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没死成就能翻天!那张卖身契还在我手里,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去红袖招报道!”
她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着破屋,看到桌上那罐草莓酱时,眼睛顿时亮了 —— 那玻璃罐子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里面的酱体红艳诱人,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这是什么?” 刘氏一把抓过玻璃罐,拧开盖子就想往嘴里倒。
“放下。” 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刘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唬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你个死丫头片子,敢管老娘?这破屋都是沈家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她说着,用手指挖了一大块草莓酱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睛,“嗯?这是什么果子做的?味道倒不错。”
沈瑶也凑过来看,眼里满是嫉妒:“娘,这颜色真好看,肯定值不少钱吧?”
沈砚看着她们贪婪的嘴脸,心里冷笑。她故意把草莓酱放在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引她们上钩。
“这是救我的那位老夫人给的。” 沈砚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深意,“她说我命格贵重,只是暂时遇了坎。还赏了我不少东西,让我好生休养,说过几日会派人来接我去府里小住。”
刘氏嘴里的草莓酱差点喷出来:“老夫人?什么老夫人?”
“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随行的仆从都称呼她‘老夫人’,马车是用四匹白马拉的,排场很大。” 沈砚半真半假地说道,眼神却紧紧盯着刘氏的反应,“她说看我可怜,给了我些吃食和衣物,还说…… 要是有人敢再欺负我,就是跟她过不去。”
四匹白马拉的马车?在永安城,能有这等排场的,至少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或是皇亲国戚。刘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玻璃罐也不香了。她虽然贪婪,但也惜命,真要是得罪了大人物,别说卖沈砚去红袖招,恐怕她们母女俩的小命都保不住。
沈瑶也慌了,拉了拉刘氏的衣角:“娘,这…… 这是真的吗?”
沈砚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 —— 这是她用空间里的旧布料临时缝的,里面装了一小袋空间产出的细盐,还有一块约莫两斤重的猪肉。
“老夫人赏的东西,我也不敢独享。” 沈砚打开包袱,露出里面雪白的细盐和鲜红的猪肉,“这点东西,就当是…… 谢过母亲和姐姐这些日子的‘照拂’吧。”
那细盐雪白晶莹,颗粒均匀,比刘氏平时买的粗盐不知好上多少倍。还有那块猪肉,肥瘦相间,色泽鲜亮,一看就是精心喂养的好肉。刘氏的眼睛都直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盐和肉!
沈砚将包袱往前递了递,目光却像淬了冰:“只是不知,那张卖身契……”
“卖身契?什么卖身契?” 刘氏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一把抢过包袱抱在怀里,“那都是娘跟你开玩笑呢!你是沈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回头我就把那破纸烧了!”
沈瑶也连忙附和:“是啊妹妹,娘就是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沈砚看着她们前后不一的嘴脸,心里毫无波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一味退让只会被欺负得更惨,只有拿出点 “实力”,才能让她们忌惮。
“那就多谢母亲了。” 沈砚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我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二位了。”
刘氏抱着包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拉着沈瑶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对对对,你好好休息,缺什么就跟娘说……”
看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砚脸上的平静终于绷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只是开始,刘氏和沈瑶欠原主的,她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关上门,沈砚松了口气。刚才那番话半真半假,那位 “老夫人” 自然是她编造出来的,但空间里的物资却是真的。那罐草莓酱用玻璃罐装着,在这个时代算是稀罕物,足以引起刘氏的贪念和忌惮。而细盐和猪肉,则是进一步巩固她的 “奇遇” 之说,让刘氏不敢轻易再动歪心思。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罐被刘氏挖过的草莓酱,皱了皱眉,直接扔进了空间的垃圾桶里。然后,她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新的陶罐,将那袋细盐倒了一半进去 —— 这是她特意留着,准备送给王婶的。
收拾妥当后,沈砚锁好门,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她得尽快和王婶搭上话,一来是为了打探些消息,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可靠的 “掩护”。
清晨的永安城渐渐苏醒过来,街道上开始有了行人。挑着担子的小贩,赶着牛车的农夫,提着篮子的妇人……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忙碌着。沈砚穿着那身干净的棉睡衣,虽然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她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倒也引来不少侧目。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路边的景象。永安城不算大,但很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的乞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提醒着她这个时代的艰难。
走到城西的杂货铺时,王婶正在门口卸门板。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手脚麻利,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看到沈砚,她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砚丫头?你怎么来了?我听街坊说……”
她上下打量着沈砚,见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不像传言中那样 “没了”,顿时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这孩子,真是吓死婶了!”
王婶的关切发自内心,让沈砚心里一暖。她拿出那个装着细盐的陶罐,递了过去:“王婶,我来看看您。这是我…… 一位故人送的盐,您尝尝。”
王婶打开陶罐,看到里面雪白的细盐,眼睛都直了:“砚丫头,这…… 这太贵重了,婶不能要。”
“您就拿着吧。” 沈砚把陶罐塞进她手里,“以前我爹在的时候,多亏了您照顾。现在我能报答您的,也只有这些了。”
王婶看着沈砚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感慨。她知道沈砚的处境,也明白这罐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推辞不过,她只好收下,眼眶有些发红:“好孩子,你放心,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婶。”
就在这时,杂货铺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老婆子,谁啊?”
“是砚丫头来看咱们了。” 王婶连忙喊道,然后对沈砚解释道,“是我家老头子,前阵子受了风寒,一直没好利索。”
沈砚心里一动,想起空间里的感冒药和消炎药。她跟着王婶走进铺子里,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捂着胸口不停咳嗽,脸色蜡黄,精神萎靡。
“王伯好。” 沈砚礼貌地打招呼。
王老头抬眼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王婶在一旁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去看了好几个郎中,抓了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沈砚看着王老头痛苦的样子,心里做了个决定。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 里面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消炎药和感冒药,被她仔细地碾碎了,混合在一起。
“王婶,我这里有个方子,是那位故人给的,说是对风寒咳嗽很有效。” 沈砚把纸包递过去,“您让王伯试试?”
王婶有些犹豫,但看着老头子难受的样子,又看沈砚说得真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那…… 我试试?多少钱?”
“不要钱。” 沈砚摇了摇头,“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用温水送服,一日三次,每次一小勺。”
王婶点了点头,连忙去倒水。沈砚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现代的药品能在这个时代发挥作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喊道:“王老婆子,欠我们家的钱该还了吧!”
沈砚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堵在了杂货铺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刘氏的弟弟,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