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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家老宅的墙角爬满了枯藤，像老人脸上纵横的皱纹。瞿清辞站在月亮门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那间破败的柴房，檐角的蛛网沾着晨露，在熹微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三日前，她让人把老陈从城郊的破庙里接了回来，用一碗热汤和半块腊肉，换来了这个残废家奴的半条命。

“二……二公子。”老陈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右腿不自然地撇着，裤管空荡荡的——十年前，他被瞿远山诬陷偷了库房的银子，打断腿后扔出了瞿家，这些年靠乞讨为生。此刻他站在瞿清辞面前，背佝偻得像块弯弓，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点不敢外露的恨意。

瞿清辞没回头，指尖捻着片枯藤叶子，声音轻得像风：瞿清辞你那条腿，还疼吗？

老陈的身子猛地一僵，拐杖在地上磕出闷响：“早……早不疼了。”

瞿清辞是吗？

瞿清辞转过身，月白色的直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瞿清辞我却记得，当年父亲让人打断你腿时，你在柴房里喊了三天三夜，声音像杀猪似的。

这话像针，狠狠扎在老陈心上。他攥紧拐杖，指节泛白，喉结滚了滚：“二公子今日唤小的来，不是为了揭旧伤疤吧？”

瞿清辞自然不是。

瞿清辞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扔在他脚边。银子撞击的脆响让老陈的瞳孔骤缩。瞿清辞这里是一千两，够你在城外买间小院，娶个媳妇。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裤管上，瞿清辞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帮我盯着瞿远山，他见了谁，收了什么礼，尤其是那些戴着玉扳指、说话带盐味的客人，都记下来，每月初三，我让人来取。

老陈的呼吸粗重起来。戴玉扳指、带盐味？那不是盐商是什么？瞿家世代为官，怎么会和盐商往来？这里面定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公子是想……”

瞿清辞我想什么不重要。

瞿清辞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瞿清辞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报仇。瞿远山当年能打断你一条腿，将来就能让你死无全尸。你帮我，不仅能拿到银子，还能看着他倒台——到时候，我会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磕三个响头。

老陈的眼睛红了，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他盯着地上的银子，又看了看瞿清辞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拐杖扔在一边，用仅有的一条腿支撑着身体，重重磕了个头：“小的……小的愿意！只要能让瞿远山遭报应，小的这条老命给您都行！”

瞿清辞看着他额头上的血印，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她要的从不是忠诚，是仇恨——只有被仇恨喂饱的人，才会比狼还狠。

瞿清辞记住，嘴要严。

她转身往外走，瞿清辞若是走漏了风声，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老陈趴在地上，看着那片月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巷口，紧紧攥住了拳头。十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京城的秋意比老家浓得多，枫叶红透了半边天，落在瞿清辞租住的小院里，像铺了层碎金。她正临窗给禾晏写信，笔尖刚蘸了墨，就见暗卫鬼鬼祟祟地从墙头翻进来，手里攥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竹筒。

“二公子，老家来的信。”暗卫压低声音，将竹筒递过来。

瞿清辞放下笔，指尖摩挲着竹筒上的刻痕——是老陈的记号。她拔开塞子，倒出卷皱巴巴的麻纸，上面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急切：

“九月十二，城西悦来客栈，老爷会唔盐商王，带红木箱三只，似有密谈。”

瞿清辞盐商王……

瞿清辞低笑出声，指尖在“红木箱”三个字上轻轻一点。盐商最缺的是官方的盐引，瞿远山手里刚好有这东西——这是权钱交易，板上钉钉的罪证。

她将麻纸凑到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粗糙的纸页，直到化为灰烬。灰烬飘落在宣纸上，沾在写给禾晏的信上，那行“京中诸事顺遂”的字迹旁，多了几个黑色的斑点。

瞿清辞顺遂？

她拿起笔，在旁边添了句，瞿清辞瞿家的好戏，才刚开场。

窗外的风卷着枫叶，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瞿清辞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那里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瞿远山，你以为和盐商勾结能填满你的腰包？你不知道，每一次交易，都是在给自己脖子上套绳子。

她摸了摸腰间那枚刻着“杀”字的玉佩，禾晏送的这枚玉，越来越凉了。也好，凉才能让人清醒。

瞿清辞去查查这个盐商王的底细。

瞿清辞对暗卫道，瞿清辞还有，给老陈送二十两银子，告诉他，做得好，往后还有重赏。

暗卫领命而去。瞿清辞重新拿起笔，在给禾晏的信末又加了一句：

瞿清辞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喝上瞿家倒台的庆功酒了。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凌厉的字迹，像一把出鞘的刀，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闪着冷冽的光。她知道，这封来自老家的密信，只是开始。瞿远山的罪证，会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直到把整个瞿家，彻底压垮。

而她，只需要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偶尔，推波助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