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无数破碎的记忆石碑拼接而成的镜面。
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一个画面——母亲咳血时颤抖的手、父亲深夜翻找铁盒的响动、林婶注射器针尖凝结的银色液体……他弯腰伸手想触碰其中一块，指尖刚碰到，整片记忆就如水面般荡开涟漪，莉莉的身影从碎片中浮现出来。
她躺在泥泞中，黑色雾气从口鼻涌出，四肢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诺亚猛地收回手，胸口一阵发闷，血玉挂坠剧烈震动，金纹沿着手臂蔓延到脖颈，像蛛网般爬满皮肤。
“你终于来了。”灰袍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悬浮在半空，身形模糊，声音却清晰得像是贴在耳边，“这里装着所有被遗忘的真相。”
诺亚抬头看向他，眼神里藏着愤怒与不解：“为什么是我？”
灰袍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神殿深处一道光芒闪过，一块残破的羊皮纸缓缓飘出，落在诺亚面前。纸上的字迹已经斑驳，但仍能辨认：
“我曾是裁决神祭司，却背叛了信仰。只因那日，我跪在神座前，求祂赐予一滴神血，只为救活她……”
诺亚瞳孔猛地收缩，喉咙发紧。他继续往下看，纸上浮现出更多画面：父亲跪在神殿中央，手中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母亲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根银针，林婶站在床边，神情冷漠。
“你母亲本不该活那么久。”灰袍男人轻声道，“若不是你父亲偷走了艾丽塔的心脏，将它移植进了她体内。”
诺亚猛然抬头：“不可能！父亲他……他是为了救母亲才去神殿的！”
“可他救母亲的方式，是牺牲裁决神的遗愿。”灰袍男人叹息一声，抬手指向神殿高台，“看看你父亲真正的一面吧。”
神殿上方，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那是父亲，但不再是诺亚记忆中那个慈祥温和的男人。他身穿深色长袍，胸前绣着裁决神徽章，眼神冰冷而威严。
“诺亚。”父亲开口，声音带着神性的回响，“你愿意听我说完吗？”
诺亚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你想说什么？说你是如何背叛裁决神的？还是说你如何利用我？”
父亲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看着你爱的人死去，还是违背誓言，偷走一颗神的心脏？”
诺亚怒吼：“你根本不配当父亲！”
神殿剧烈震颤，金纹暴走，血玉挂坠发出刺目的光芒。地面开始崩裂，记忆碎片四处飞溅。莉莉的画面再次浮现，这次更加清晰——她倒下的瞬间，父亲就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一枚金色钥匙。
“那把钥匙……”诺亚喃喃道。
“是你十岁生日那天，我亲手封入你体内的。”父亲低声说，“那时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成为裁决者。”
诺亚喘着粗气，眼眶泛红：“你把我当成容器……利用我完成你的赎罪？”
“不。”父亲摇头，“我是为了保护你。裁决神的力量太重，我怕你会承受不住。所以我和林婶联手，抹去了你的记忆。”
“林婶？”诺亚猛地抬头，“她是谁？”
父亲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她不是仆人。她是战狱神安插在我家的监视者。”
诺亚怔住了。
神殿墙壁突然映出一幅新的画面——林婶年轻时的模样，身着战狱神服饰，正与一个神秘人密谈。她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神徽，嘴角挂着冷笑。
“我一直都知道她在监视我。”父亲叹息，“但我没揭穿她。因为我知道，只要她还在，就说明战狱神还没放弃对你血脉的觊觎。”
诺亚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林婶温柔地给他熬药、在他生病时守夜、甚至在母亲去世后安慰他……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杀了母亲。”诺亚低声道，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愤怒。
“不。”父亲摇头，“是你杀了她。”
诺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继承裁决者血脉的那一刻，激活了她体内的神罚印记。”父亲沉声道，“那是我用艾丽塔的心脏换来的代价。”
诺亚后退一步，身体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父母和林婶从未想过伤害他，他们只是试图保护他，让他远离这场神明之间的纷争。
可他们终究失败了。
神殿穹顶投下一道金色光芒，照在诺亚掌心。他低头看去，第三把钥匙的投影缓缓浮现，铭文显现：“审判者终将审判自己。”
父亲幻影开始崩溃，化作点点光尘：“原谅我……我的儿子。”
诺亚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血玉挂坠仍在震动，金纹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将他吞噬。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已燃起愤怒与悲凉交织的火焰。
“现在，去面对你的裁决。”灰袍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诺亚握紧裁决权杖虚影，迈步向前。脚下裂缝骤然扩大，一道通往未知的通道在他面前展开。
他没有回头，踏入其中。
身后，神殿崩塌，父亲幻影彻底消散，唯独那句“原谅我”仍在空气中回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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