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通道比想象中更窄。诺亚弓着背往前挪,金纹已经爬上耳后,血玉挂坠的震动频率变得急促,像是在警告什么。他低头看手心,第三把钥匙的投影正在发颤,那句“审判者终将审判自己”在石壁上投下暗红的影子。
“你母亲咳血的时候,手指是蜷着的。”灰袍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到。”
诺亚的脚步顿住。石碑上的画面开始流动,药瓶、针管、泛黄的诊断书逐一浮现,最后定格在他十岁那年的冬天。那天他正躲在书房角落里,透过门缝看见林婶往母亲的静脉里推一管淡蓝色液体。她的动作很轻,嘴角甚至带着笑。
“那是解毒剂。”诺亚咬牙说。
“也是催命符。”灰袍男人的声音忽然贴近耳边,仿佛就在他身后,“你父亲用裁决神的心脏救了她,却忘了神的心跳会引来战狱神的窥视。”
诺亚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石碑上的画面开始扭曲,林婶的脸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痛苦的表情。她的眼神不是望着林婶,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诺亚藏身的方向——就像她早就知道他在那里。
血玉挂坠突然剧烈震动,一股热流顺着脊椎冲上后脑。诺亚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刚触到石碑,整条通道就亮了起来。无数画面从石缝中渗出,像水一样漫过他的脚踝。
他看见父亲跪在神殿中央,手里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看见林婶站在床边,神情冷漠。
他看见莉莉倒下的瞬间,父亲就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一枚金色钥匙。
“不……”诺亚喘着气,额头抵着冰凉的石壁,“你们骗我。”
“我们只是保护你。”灰袍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保护从来都不是真相。”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祭坛悬浮在虚空之中,地面由镜面构成,映照出无数个诺亚的身影。有的是他小时候的模样,有的则是此刻衣衫破损、眼神凌厉的少年。他踩上去时,所有倒影都同时抬头,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里不是过去。”灰袍男人站在祭坛边缘,兜帽被风吹开,露出一张与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不是未来。这是你的记忆,也是他们的谎言。”
诺亚的呼吸滞住了。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父亲的另一面。”灰袍男人缓缓走近,金纹在他身上若隐若现,“我是他未能完成的裁决,是战狱神赐予他的容器。”
诺亚握紧权杖虚影,指节泛白:“你不是他。”
“你也不是真正的你。”灰袍男人伸出手,指向镜面中央,“看看艾丽塔的倒影。”
镜面一阵波动,母亲临终的画面碎裂,浮现出新的影像。艾丽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被金色锁链缠绕,眼神却依旧清澈。她似乎察觉到了诺亚的目光,嘴唇微动,说了什么,但声音被屏蔽了。
“她不是逃犯。”灰袍男人继续道,“她是第一钥匙。”
诺亚怔住。
“你以为是你继承了裁决者的血脉。”灰袍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神性的回响,“其实是她选择了你。她用两千年的时间等待你重生,只为让你成为她的终结者。”
“闭嘴!”诺亚怒吼,金纹瞬间暴走,沿着手臂蔓延至胸口。血玉挂坠与权杖虚影同时震动,发出尖锐的嗡鸣。
镜面开始龟裂,艾丽塔的身影在裂缝间不断闪烁。母亲咳血的画面、莉莉死去的画面、林婶注射的画面交错闪现,最后全部重叠在艾丽塔的倒影上。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镜面,化作一道金光。
“你母亲能活那么久,正是因为艾丽塔的心。”灰袍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以为是你父亲救了她?不,是艾丽塔救了她。”
诺亚的视线开始模糊,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最后一次握住他手时的情景。她的眼神温柔,语气虚弱,却说了一句他至今都无法理解的话:
“别怪她。”
“她在说什么?”诺亚喃喃。
“她在原谅艾丽塔。”灰袍男人说,“也在原谅你自己。”
诺亚猛地抬头,拳头紧握,金纹几乎覆盖整张脸。他一步步走向镜面,倒影中的自己也一步步逼近。
“你撒谎。”他低声说,“艾丽塔不会这么做。”
“那你呢?”灰袍男人反问,“你真的了解她吗?”
镜面轰然碎裂,碎片如星尘般飘散。门后微光一闪,一个声音响起,极轻,却穿透了整个空间:
“别进来……除非你已准备好审判你自己。”
诺亚停下脚步,手掌贴上门板,感受到内部传来的脉动。那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种古老神明的呼吸。血玉挂坠的震动渐渐平息,权杖虚影也恢复稳定,但他知道,一旦推开这扇门,一切都将无法回头。
“你还剩下一个选择。”灰袍男人站在他身后,“你是要成为裁决者,还是成为审判的对象?”
诺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门缝,看到门后隐约有一道人影,正缓缓转过身来。那人影穿着白色长袍,胸口绣着一朵银色莲花。
那是艾丽塔的标志。
门板在他掌心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自行开启。诺亚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收拢。
血珠顺着门缝渗出,在镜面地砖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诺亚的手指刚触到那抹暗红,整扇青铜巨门就发出低沉的嗡鸣。灰袍男人的身影开始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她正在燃烧自己的记忆。"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你每靠近一步,她的生命就少一秒。"
诺亚猛地缩回手。那些渗出的血珠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拼凑出模糊的轮廓——是艾丽塔的侧脸。她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指尖残留着银莲花的灰烬。
祭坛边缘传来碎裂声。父亲幻象的右半身开始崩解,金色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空气:"别被表象蒙蔽..."
灰袍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看看她的左手。"
诺亚抬头。门后的白袍人影抬起左手,掌心有团银光在跳动。那不是别的,正是母亲最后一次化疗时注射的蓝色液体。记忆突然翻涌——林婶针管里的液体也是这个颜色,莉莉咽气前瞳孔里闪烁的也是这个颜色。
"那是神的心跳。"灰袍男人说,"艾丽塔用两千年偷来的神之心,换你母亲多活了十年。"
血玉挂坠突然滚烫如烙铁。诺亚扯开衣领,看见锁骨下方浮现出与艾丽塔相同的印记。那不是莲花,是某种古老仪器的投影,在皮肤上投下金属质地的阴影。
"你以为自己在寻找真相?"父亲幻象只剩左半张脸,眼眶中流出金色液体,"其实你在重演悲剧。"
青铜门突然剧烈震动。艾丽塔的身影变得清晰,她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是从深海传来:"快走...他在借你的身体复活..."
诺亚感觉后颈发烫。金纹顺着脊椎蔓延,在肩胛骨位置形成对称的图案。他转身看向碎裂的镜面,倒影中的自己背后,赫然展开一对金属质感的翅膀。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灰袍男人伸手按在他肩上,掌心有古老的铭文在旋转,"或者..."
门轰然洞开。刺目的白光中,诺亚看到无数个艾丽塔的身影悬浮在半空。她们全都穿着病号服,胸口的银莲花正在一片片凋零。最中央的那个身影抬起头,露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父亲幻象的残躯突然爆发出强光,灰袍男人的身形剧烈扭曲:"快做决定!"
血玉挂坠与权杖虚影同时震动,诺亚的指尖穿透白光。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
"欢迎回家。"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