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

周棠在拆迁区的废墟里捡到那面铜镜时，镜身已经裂成了三瓣，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浆。镜面蒙着层青绿色的锈，像结了层薄冰，她用指甲刮了刮，锈下突然映出张陌生的脸——梳着双环髻的姑娘正透过裂痕望她，眼神里的惊恐像冰锥般刺过来。

“这镜子邪门得很。”收废品的老杨叼着烟走过，胶鞋踩在碎玻璃上嘎吱响，“上周拆张家老宅时，从房梁上掉下来的。当时就裂成这样，还溅了血似的红锈，洗都洗不掉。”

周棠把镜子揣进帆布包，指尖触到裂痕处的凹陷，像摸到道愈合的伤疤。她是学文物修复的，对这类带岁月痕迹的老物件总有种莫名的执念。离开拆迁区时，她回头望了眼被脚手架包围的张家老宅，二楼窗棂上还挂着半面残破的窗镜，阳光照过，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在眨眼睛。

回到工作室，她把铜镜拼起来，裂痕正好组成个歪歪扭扭的“囚”字。她调了些除锈剂，用棉签轻轻擦拭，镜面渐渐清晰，露出繁复的缠枝纹，纹路上嵌着细小的银点，在光线下闪烁，像撒了把碎星。

擦到中心位置时，棉签突然被吸住，镜面泛起涟漪，刚才那姑娘的脸又出现了，这次看得更清楚——她穿着淡紫色襦裙，发髻上插着支银步摇，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周棠凑近想听，镜中的姑娘突然尖叫，画面像碎玻璃般炸开，镜身猛地发烫，烫得她手一抖，镜子摔在地上，裂成了更多片。

最碎的那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是片着火的宅院，有人穿着官服举着火把，火光中传来女子的哭喊，声音和刚才的尖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