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贴着沈凝的脸颊,带着一股经年累月擦不干净的油腻和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劣质煤灰与隔夜饭菜的沉闷气味。这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强行挤走了她意识里最后残留的、属于写字楼里那股消毒水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里顽强地渗进来,勉强勾勒出眼前的一切:斑驳掉皮的土黄色墙壁,一个掉漆严重的暗红色五斗橱,上面放着一面模糊不清的塑料框镜子,还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她就躺在这硬邦邦的床板上。
不是她那间堆满文件和外卖盒的出租屋。
“妈!饭呢!饿死了!”一个半大男孩不耐烦的嚷嚷声穿透薄薄的木板门,带着被宠坏的骄横。
“催什么催!丧门星!大清早号丧呢!你那赔钱货妈指不定又躲哪儿偷懒去了!”另一个更尖锐、更刻薄的老妇声音紧跟着响起,像砂纸刮过铁皮。
沈凝的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一阵尖锐的剧痛伴随着庞大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
秦淮茹轧钢厂工人贾东旭的遗孀三个孩子的妈恶婆婆贾张氏每月二十七块五毛钱的工资傻柱的饭盒易中海的心思许大茂的嘴脸还有,她是这个四合院故事里,挣扎求存的女主角?
无数张面孔,无数个场景,无数个算计和挣扎,瞬间塞满了她的脑海。那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是精打细算每一分钱却永远捉襟见肘的窘迫,是被生活重担和他人眼光压得喘不过气、只能靠着一张脸和一点小心思在夹缝中求存的麻木疲惫。作为“女主”,她的一生就是一场漫长而卑微的生存战役。
“呕”沈凝被这过于真实汹涌的记忆和那刺鼻的气味呛得干呕了一声,胃里翻江倒海。这不是梦!她真的死了,死在那张堆满报表的办公桌上,死于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后心脏的骤然罢工。
【滴——检测到强烈生存意愿与适配灵魂波动‘女配圆梦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宿主:沈凝。欢迎来到您的第一次救赎之旅。】
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沈凝:“?”女配?她刚刚接收的记忆里,明明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人物——女主角秦淮茹!
【新手世界载入:《情满四合院》】
【身份:秦淮茹(原世界线名义女主,判定状态:高危依赖型/吸血标签固化型)】
【核心心愿深度解析(原主潜意识):
1. 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平安长大(达成路径依赖:依附傻柱饭盒)。
2. 摆脱无休止的吸血与算计,活得有尊严(现状悖论:依赖吸血行为维持生存,尊严受损)。】
【系统判定:核心心愿2存在严重路径依赖悖论,原主行为模式已固化为“经典吸血女配”标签,导致独立尊严目标无法真正达成,存在强烈遗憾与未完成感。启动女配救赎程序。】
【新手任务发布:破局·生存与独立。目标一:七天内,确保家庭基本温饱,阻止贾张氏向傻柱索要饭盒(斩断吸血路径依赖,避免标签深化)。目标二:一个月内,开辟一条非依附于傻柱或易中海的额外经济来源(哪怕微小)(建立独立根基)。任务成功奖励:能量点+10,解锁“初级缝纫技能包”。失败惩罚:强制体验原主秦淮茹临终前三天(饥饿、病痛、绝望及对未独立之憾的深刻悔恨)。】
眼前突兀地展开一片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清晰地显示着任务内容和一个不断跳动减少的数字:【新手世界倒计时:6天23小时59分】。旁边还有一个几乎见底的细长条:【系统能量:2/100】。
沈凝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社畜猝死绑定系统穿越成悲催女配?不,是穿越成了这个世界的女主,却被系统判定为需要“女配逆袭”才能自救的困境者!这剧本……真是离了大谱!她只想骂娘。可那冰冷的“失败惩罚”像根针,扎得她一个激灵。体验秦淮茹的临终绝望?光是记忆碎片里透出的那种冰冷窒息感和对“终究没能靠自己站起来”的深深遗憾,就让她不寒而栗。
不行!绝对不行!
门外,贾张氏尖利的咒骂还在继续:“……丧门星!克死我儿子还不够,养几个崽子也是讨债鬼!棒梗,去!把你那懒妈从床上拖起来!反了天了!等着傻柱送饭盒呢?做梦!今儿不干活,西北风都没得喝!”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瘦高个、吊梢眼的少年——棒梗,一脸戾气地站在门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母亲的尊重,只有被打扰睡眠的不满和理所当然的索求:“妈!奶叫你做饭!聋了?快点儿!饿死了!傻柱的饭盒啥时候来啊?” 这语气,仿佛傻柱的饭盒是贾家天经地义的一部分。
沈凝,或者说此刻的秦淮茹,缓缓抬起头。属于沈凝的冷静内核迅速压下原主残留的委屈和麻木。她看着这个在原剧情里偷鸡摸狗、理所当然享受“吸血”成果的“好大儿”,又透过门缝瞥见堂屋里坐着纳鞋底、三角眼耷拉着、满脸刻薄相,嘴里还不停咒骂着“懒货”、“等饭盒”的贾张氏。
地狱开局。真正的开局一条烂命,装备全靠“吸”?系统冰冷的判定在她脑中回响:“高危依赖型”、“吸血标签固化型”、“经典吸血女配”这就是她这个“女主”的现状?原主秦淮茹,根本就是被拴在这座破败四合院里、靠着“吸血”维持生存却深陷泥潭、失去尊严的困兽!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下床,动作有些僵硬地套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蓝布棉袄。走到堂屋,破旧的四方桌上空空如也。贾张氏撩起眼皮剜了她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故意把纳鞋底的锥子戳得邦邦响:“看什么看?等着天上掉馅饼呢?还不快去!指望着傻柱来喂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命!”
“妈,我这就做。”沈凝(秦淮茹)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完美复刻了原主的姿态,内心却是一片冰冷。她径直走向角落那个蒙着旧布的小米缸。
掀开盖布,缸底浅浅一层糙米,旁边一个更小的布袋里,是同样少得可怜、颜色发暗的棒子面。记忆清晰地告诉她,这点粮食,要支撑一家五口(包括贾张氏这个不干活却吃最多的)熬到下个月发工资,简直是天方夜谭。原主之前的策略是——省孩子的,哄傻柱的饭盒,哭求易中海的接济。这就是“女主”的生存之道?也是被系统判定为“吸血女配”的根源!
她拿起那个轻飘飘的米袋子,掂量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贾张氏。老太太看似在纳鞋底,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黏在她身上,像监工,更在监视她是否“偷懒”或者“偷藏”粮食。
沈凝的指尖在粗糙的米袋上划过,属于秦淮茹的肌肉记忆让她熟练地开始舀米、掺棒子面、加水。但沈凝的灵魂却在冰冷地盘算:这点粮食,精打细算也只够喝三天稀粥。钱?昨天刚发的工资,二十七块五,贾张氏以“保管”为名拿走了二十块,说是要攒着给她大孙子棒梗将来娶媳妇。剩下的七块五毛钱,买了些最便宜的盐、酱油和灯油,昨天又被棒梗“摸”走了一块,说是买铅笔——鬼知道他是不是又去买零嘴或者跟狐朋狗友鬼混了。经济命脉被死死掐住。
钱匣子沈凝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五斗橱最上面那个带锁的小抽屉。钥匙在贾张氏贴身的口袋里。记忆里,那里面除了贾张氏自己攒的几块钱“棺材本”,还有一张纸。
一张秦淮茹为了换取贾张氏在她刚守寡时不把她赶回乡下、同意她抚养孩子而按了手印的字据——承诺给贾张氏养老送终,并且自己的工资由贾张氏“代为保管”。人身自由被一纸“卖身契”绑定。这具身体的原主,哪里是女主?分明是这四合院最底层的奴隶!
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沈凝机械地搅动着越来越稠的糊糊,属于秦淮茹的疲惫感和属于沈凝的愤怒在胸腔里无声地冲撞、融合。孩子们(小当和槐花)揉着眼睛怯生生地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锅里。棒梗则大喇喇地坐在桌边,不耐烦地用筷子敲着碗沿,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仿佛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饭盒出现。
“丧门星!磨蹭什么!想饿死我们祖孙几个啊?指望着傻柱给你送金山呢?”贾张氏的催促如影随形,句句不离“傻柱”、“饭盒”,将“吸血”的期待赤裸裸地挂在嘴边。
沈凝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里满是绝望和腐朽依赖的味道。她看着锅边腾起的热气,眼神却一点点变得锐利起来,像淬了火的针。
新手任务生存独立七天内温饱阻止吸血(斩断依赖)开辟财源(建立根基)
倒计时在脑海中无声跳动,能量条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指望这个能量快见底的系统大发神威是不现实的。靠傻柱的饭盒?那是饮鸩止渴,坐实“吸血”标签!靠易中海的“接济”?那老狐狸的心思比贾张氏好不到哪去,同样是依附!
她猛地攥紧了搅动糊糊的木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依附他人,摇尾乞怜,永远只能是被吸血的命!永远摘不掉这该死的“女配”标签!属于现代社畜沈凝的、被无数加班和KPI磨砺出的那股子狠劲和求生欲,在这一刻压倒了秦淮茹的麻木隐忍和路径依赖。
‘系统,’她在心中冷声确认,‘新手礼包,给我!’
【新手礼包发放:语言通晓(本世界方言无障碍)、原主记忆融合(深度)、基础厨艺(家常级)。】
一股细微的暖流融入身体,关于这个年代、这个四合院、关于做饭的零碎知识变得更加清晰顺畅。但这远远不够!厨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独立的财源,一切都是空谈!
锅里的糊糊开始咕嘟咕嘟冒大泡。沈凝面无表情地将那黏稠、缺乏油水、仅能果腹的食物盛进几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吃饭。”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静,却莫名地让敲碗的棒梗动作顿了一下,让探头探脑的小当和槐花缩了缩脖子,也让一直盯着她、等着她提“傻柱饭盒”的贾张氏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沈凝(秦淮茹)将一碗糊糊放在贾张氏面前,又给棒梗盛了最稠的一碗,最后才是小当、槐花和自己。她端着碗,没有立刻吃,目光掠过贾张氏那张刻薄且写满对“外援”期待的脸,掠过棒梗贪婪吞咽却仍不满足、等着“加餐”的样子,掠过两个小女儿怯生生、只求温饱的眼神,最后落在碗里那寡淡灰暗的食物上。
冰冷的电子提示再次浮现:
【距离“阻止贾张氏向傻柱索要饭盒”任务失效:6天23小时55分。】
【当前可用资金:5毛3分钱(在秦淮茹枕头下)。】——这是原主秦淮茹偷偷攒下、准备应付突发状况的最后一点私房,也是她作为“女主”最后一点微弱的、试图独立的火苗,如今成了沈凝破局的唯一火种。
五毛三分钱…沈凝的指尖在粗糙的碗沿上缓缓收紧,指腹感受到粗粝的摩擦感。七天?一个月?摆脱吸血?独立?撕掉这该死的“吸血女配”标签?
她低头,看着碗里映出的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那张属于秦淮茹的、过早被生活刻上风霜却依旧残留着清秀轮廓的脸。一个清晰的、带着寒意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刃,猛地刺穿所有混沌的绝望和对“饭盒”的惯性依赖:
‘吸血?依附?’她在心底冷笑,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烧得她指尖滚烫,‘这“女主”的枷锁,这“女配”的标签……’
‘老娘偏要自己砸碎了它!就从这五毛三分钱开始!’
碗里那点可怜的糊糊,此刻仿佛成了一面照妖镜,映照着这具躯壳里已然截然不同的灵魂。那灵魂深处燃起的火焰,名为“独立”,无声地宣告着:属于秦淮茹的、那被吸血与被吸血交织的、被系统判定为“女配困境”的剧本,从这一刻起,彻底撕毁!她要为自己,为这具身体,真正地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