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来的时候,书包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的试卷和课本,鼓鼓囊囊的,却没像往常那样装着颜料和画具。他把书包放在实验台边,动作比平时慢了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
姜俞白今天不画了?
姜俞白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左奇函嗯,作业多
左奇函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练习册,翻开时指尖有点发颤
左奇函老师说下周期末考,得刷题
他的声音很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像绷紧了很久的弦,终于开始松动。姜俞白看着他低头做题的样子,笔尖在纸上划过的速度很快,却时不时停顿,眉头也始终皱着,不像以前那样专注
旧楼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姜俞白坐在小马扎上,没看书,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连喝水时都显得有些匆忙,像是在赶时间,又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她想起以前,不管作业多忙,他总会留出时间陪她画画,哪怕只是坐在旁边看她画;想起他会记得她喜欢的颜料牌子,会提前把画具摆好,会在她手腕累时默默递过温水。可现在,他眼里只剩下试卷和分数,连看她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晚宴上的误会像根无形的刺,扎在两人之间,谁都没提,却都在沉默中消耗着彼此的耐心。姜俞白突然意识到,左奇函可能真的累了。累于她的敏感和不安,累于这无休止的沉默和拉锯,累于这段始终隔着距离的关系
姜俞白你……是不是觉得麻烦了
姜俞白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左奇函的笔尖猛地顿住,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污渍。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左奇函没有,你想多了
姜俞白我没有想多
姜俞白摇摇头,喉咙有点发紧
姜俞白你最近……很累吧
累于应付她的情绪,累于维持这脆弱的平衡,累于这段看不到尽头的关系
左奇函的动作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却没再动笔,指尖在书页上反复摩挲着,像在挣扎。旧楼里的沉默变得有些沉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俞白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心疼。她一直以为他会像旧楼里的那根铁栏杆,永远坚硬,永远可靠,却忘了他也只是个少年,会累,会疲惫,会在沉默的压力下想要退缩
姜俞白如果觉得麻烦
姜俞白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努力保持平静
姜俞白不用每天都来的
左奇函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受伤,又有点愤怒
左奇函你非要这么想?
姜俞白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姜俞白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枯枝
姜俞白你有你的事要忙,不用总围着我转
她的话像把钝刀,轻轻割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左奇函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失落,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又酸又涩
他确实累,累于无法解释的误会,累于她始终不肯放下的防备,累于自己笨拙到不知道该如何靠近。可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在学业的压力和她的情绪之间找到平衡
左奇函我没有觉得麻烦……
左奇函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左奇函只是……有点累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疲惫,像卸下了沉重的伪装。姜俞白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突然说不出话来
隔阂依旧横在两人之间,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沉默,而是掺杂了疲惫和无奈的距离。他们都站在原地,看着彼此眼里的倦意,却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段疲惫的关系,重新找回温暖的可能
傍晚左奇函走的时候,没像往常那样叮嘱她锁门,只是轻轻说了句“早点休息”,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点说不出的落寞
姜俞白站在旧楼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知道,左奇函的疲惫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她的不安,也终于让他感到了沉重。这段隔着误会和沉默的关系,好像真的走到了需要喘息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