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的蟠桃今年熟得格外早。
我站在仙娥队列末端，背后羽衣内衬已被冷汗浸透。体内两滴明王泪从清晨就开始躁动，像两颗烧红的铁球在血脉中滚动。荼姚赐的"灵药"摆在案头，碗底旭凤藏的梧桐叶已被我替换成普通茶叶——这场戏，总要有人唱下去。
"穗禾公主。"
润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他今日难得着正装，银白神官服上星纹流转，腰间却悬着把从未见过的短戟。那兵器通体如玉，戟尖却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夜神殿下也来赴宴？"我刻意避开他伸来的手，"听闻您近日闭关参悟星象。"
润玉微微一笑，短戟在掌心转了个圈："三星连珠万年难遇，错过可惜。"他忽然压低声音，"无论发生什么，别碰第三..."
"第三道茶点嘛。"我打断他，袖中暗凤之力凝成细针，"旭凤提醒过了。"
针尖抵住润玉手腕的刹那，他瞳孔骤缩。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我注入的暗凤之力竟被那柄短戟吸收！兵器表面浮现出与锦觅陨丹相同的黑羽纹路，戟刃甚至发出愉悦的嗡鸣。
"有趣。"润玉非但不恼，反而将短戟往我这边送了送，"它喜欢你。"
瑶池中央的日晷指向午时，天帝宣布开宴。我坐在末席，视线却黏在锦觅身上。她作为花界代表坐在润玉下首，粉衣上的琉璃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最引人注目的是心口位置——那里别着荼姚昨日"赐"的凤凰胸针，正好遮住陨丹裂缝。
"第一道，千年蟠桃露。"
仙娥们鱼贯而入。我浅尝辄止，注意力全在高座上的荼姚。她今日金冠格外华丽，眉心金钿却暗淡无光。更反常的是，她右手始终藏在袖中，指缝间隐约有金线流动。
"第二道，琼浆玉液羹。"
旭凤的位置空着。据青鸾探来的消息，他今晨被派去镇压魔界边境的骚乱。我摩挲着怀中逆鳞，不确定该不该相信这种"巧合"。
"第三道，三星照命茶。"
全场骤然寂静。这道茶点本不在礼单上，此刻却被荼姚最信任的仙官亲自端上。茶盏通体血红，水面浮着三颗金珠，排列方式与今日天象完全一致。
"此茶需以心火温养。"荼姚突然看向锦觅，"听闻花界精灵最擅此道？"
锦觅茫然抬头，胸针在动作间歪斜，露出底下已经发黑的陨丹。我体内明王泪剧烈震颤，险些冲破压制。就在这瞬间，荼姚藏在袖中的右手猛然挥出——
金线如毒蛇窜向锦觅心口！
"小心！"
我展翅欲扑，却被一股巨力拽回座位。润玉的短戟不知何时缠上我脚踝，戟尖星纹组成禁锢阵法。就这么一耽搁，金线已刺入锦觅胸膛，凤凰胸针炸成碎片！
"啊——！"
锦觅的惨叫撕心裂肺。陨丹被金线生生扯出体外，却在脱离身体的刹那碎成两半。较小的那块坠向瑶池，较大的则被荼姚收入掌心。整个瑶池突然升起血色结界，将众仙困在其中！
"三星连珠，天机显现。"荼姚的声音变得不似人声，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今日便让尔等见识真正的..."
轰！
结界突然破开个大洞。红衣少年踏火而来，火尖枪直指荼姚咽喉！旭凤的战甲上还沾着魔血，眼中怒火比凤凰火更灼人。
"母神这是何意？"
荼姚冷笑，手中金线突然调转方向袭向旭凤。我再也坐不住，暗凤之力轰然爆发！七对黑羽撑破羽衣，每片羽毛都流转着星辉——是润玉那日种下的追踪印记！
"穗禾！别过来！"旭凤的警告晚了一步。
我的黑羽已与荼姚的金线相撞，两股力量纠缠的刹那，体内明王泪突然沸腾。剧痛中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荼姚手中的半块陨丹外壳剥落，露出里面金红色的液体——第三滴明王泪！
"原来在这。"荼姚将明王泪按向自己眉心，"多谢公主引路。"
我这才惊觉上当！她根本不确定哪块陨丹藏着明王泪，故意让我与旭凤联手阻拦，就是为了借我们之力辨别真伪！
"休想！"
旭凤的凤凰火形成屏障，暂时阻隔荼姚。他转身朝我吼："带锦觅走！"
我冲向昏迷的锦觅，却被润玉的短戟拦住。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星轨交汇处，身后浮现巨大的应龙虚影。短戟在他手中延伸成三叉戟，戟尖直指——我怀中的另外半块陨丹！
"现在还不是时候。"润玉的声音带着双重回音，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穗禾公主若想救她..."
话未说完，荼姚已突破凤凰火屏障。她吞下明王泪后形体开始扭曲，华贵的凤袍下伸出骨刺，背后展开的竟不是凤凰羽翼，而是类似蝙蝠的皮质膜翼！
"本宫忍了万年..."她的声音混杂着野兽般的低吼，"今日终于..."
三星连珠的光束穿透云层，正好笼罩荼姚、锦觅与我。体内两滴明王泪疯狂震颤，背后黑羽不受控制地暴长。最可怕的是，锦觅怀中那半块陨丹正被光束牵引，缓缓飘向我的方向！
"阻止她们接触！"荼姚厉喝，"暗凤完全觉醒就糟了！"
无数天兵从结界外涌入，刀剑齐指。旭凤挡在我与锦觅身前，火尖枪舞成金红光幕。润玉的三叉戟却调转方向，突然刺向荼姚后心！
"你...！"荼姚惊怒回头，三叉戟已贯穿她肩膀，"逆子！"
"母神误会了。"润玉的声音温柔得可怕，"儿臣只是...想帮您解脱。"
混战中，半块陨丹已飘至我面前。明王泪的气息近在咫尺，父亲的声音突然在心底响起："禾儿，别碰它！第三滴需自愿献祭！"
太迟了。陨丹接触我眉心的刹那，两滴明王泪破体而出！三滴金红色液体在空中交融，形成完美的三角星芒。荼姚发出不甘的咆哮，蝙蝠膜翼猛地扇向润玉：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
爆炸的强光淹没了一切。我下意识扑向旭凤，七对黑羽形成护罩。巨大的冲击波将我们掀飞，撞碎瑶池玉栏坠向云海。坠落过程中，旭凤的凤凰火与我的暗凤之力意外交融，形成半黑半金的保护罩。
"你..."旭凤在呼啸的风声中瞪大眼睛，"为什么要..."
保护罩内突然变得无比安静。我们悬浮在云海中，像被琥珀封住的虫豸。旭凤的手还环在我腰间，凤凰火温暖得让人想哭。他低头看我时，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
"你的羽翼。"他突然说。
我这才发现背后黑羽正缓慢蜕变。原本纯粹的黑色逐渐染上金边，羽毛根部甚至浮现出细小的星纹——与润玉短戟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润玉在利用我们。"我挣开旭凤的手，"那柄三叉戟..."
"是龙骨所制。"旭凤苦笑，"他果然找到了..."
保护罩外突然传来撞击声。荼姚的膜翼在云海中搜寻，金线如毒蛇般游走。旭凤突然捏碎逆鳞，火光中浮现父亲模糊的影像：
"凤凰心血...是钥匙..."
影像戛然而止。荼姚的金线终于发现我们，保护罩开始龟裂。旭凤将我推向云海深处："去找另外半块陨丹！"
"那你..."
"我自有办法。"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记得给我画幅新画像。"
凤凰火突然暴涨，将荼姚的注意力全部吸引。我咬牙下潜，背后蜕变中的羽翼却突然失灵。就在即将坠入弱水之际，星河卷住我的腰——是润玉的三叉戟！
"抓紧。"润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游戏才刚开始。"
我抬头望去，瑶池已成废墟。荼姚在三星光束中痛苦翻滚，她抢到的明王泪正在反噬。锦觅仍昏迷不醒，但心口位置的黑羽纹路已完全消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润玉身后的应龙虚影正在实体化，龙爪中握着的赫然是——另外半块空陨丹外壳！
"你早就知道..."我声音发颤，"明王泪会转移？"
润玉笑而不答，三叉戟却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我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旭凤的凤凰火从天而降，将我们强行分开。
"兄长这是何意？"旭凤挡在我身前，火尖枪直指润玉咽喉。
润玉优雅后退，三叉戟在掌心转了个圈："测试一下暗凤觉醒程度而已。"他忽然看向我，"穗禾公主应该已经发现，第三滴明王泪的载体...还活着。"
我心头巨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昏迷的锦觅正被花界众人围住。她心口位置，隐约有金红色光芒流转——真正的明王泪竟在最后关头回归宿主！
"自愿献祭..."父亲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唯有真心，方得泪珠。"
璇玑宫方向突然传来钟鸣。润玉脸色微变，三叉戟自动飞回手中："看来有客人到了。"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公主若想救父亲，三日后子时，弱水桥见。"
离开前，他袖中飘落一片星纹绢帕，正好落在我掌心。帕上绣着完整的星象图，三星连珠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小字标注："明王泪，陨丹心，三星照命..."
最后几个字被血迹模糊，但隐约能辨认出"换魂"二字。
旭凤的手突然覆上我的："别看。"
他掌心的凤凰火将绢帕烧成灰烬，灰烬中却浮现一片银色龙鳞——和那日润玉展示的应龙虚影鳞片一模一样！
"这是..."
"局中局。"旭凤声音沙哑，"我们都被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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