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漫过光明之都的城墙时,联盟学院的樱花正开得绚烂。叶天然站在琴房窗外,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首他熟悉的曲子,《星河流淌》,二十年前白洛在黑暗渊谷的临时营地写的,当时她的指尖冻得发僵,琴键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叶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楚芽芽背着书包站在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发辫上,“白奶奶说您今天要来听我练琴,特意让我多弹几遍。”她手里捏着张乐谱,边角被翻得有些卷。
叶天然推开门,琴房里飘着淡淡的松香。楚芽芽坐在钢琴前,小小的身子几乎被琴凳吞没,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却总在某个音符上卡顿。“这里总弹不好。”她皱着小脸,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白奶奶说,这个小节要弹出‘雪化时的温柔’,可我总觉得像踩碎了冰碴子。”
叶天然在她身边坐下,接过乐谱。泛黄的纸页上,有白洛当年用铅笔标注的小字:“此处轻缓,如晨曦漫过渊谷的雪。”他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清晨——白洛坐在临时搭起的木板上,借着篝火的光写这首曲子,雪水从帐篷顶滴落,落在她的琴谱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叶天然放下乐谱,看着楚芽芽的眼睛,“二十年前,我们在黑暗渊谷的雪地里困了七天,食物快吃完了,魔法水晶也耗尽了能量。有天早上,白奶奶突然说要弹琴,我们都笑她疯了——哪来的钢琴?”
楚芽芽的眼睛亮起来:“那她弹了吗?”
“弹了。”叶天然的声音放轻,仿佛怕惊扰了往事,“她用冰棱当琴键,用剑鞘敲出低音,我们围在她身边听。当时雪正化着,一滴雪水落在冰棱上,发出‘叮’的一声,像极了现在你卡壳的这个音符。”他伸手握住楚芽芽的小手,引导着她按下那个琴键,“你看,不是要用力,是要让指尖像雪水那样,轻轻落下去。”
琴键发出清越的声响,像初春融雪时的第一滴水流过青石。楚芽芽眼睛一亮,指尖重新落在琴键上,这次的旋律果然柔和了许多,带着种冰雪初融的温润。
“对了,就是这样。”叶天然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白洛当年教他识谱的样子。那时他刚从战场下来,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白洛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教他辨认音符:“音乐和守护是一样的,不是靠蛮力,是靠心。”
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洛端着两杯水走进来,银丝般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看来还是叶老有办法。”她把水杯放在琴边,“这孩子前两天还跟我说,弹琴比对付魔兽难多了。”
楚芽芽吐了吐舌头,手指却没停,琴声如流水般漫过琴房。叶天然看着白洛,她正低头看着乐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和二十年前在渊谷时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她的鬓角还没有白发,眼神里带着未脱的青涩。
“这首曲子,后来白奶奶填了词。”叶天然轻声说,“是沈奶奶写的,第一句是‘雪落时,琴声漫过刀光’。”
楚芽芽的琴声顿了顿,她转过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那最后一句呢?”
白洛接过话头,声音温柔如琴键的余韵:“最后一句是‘花开日,音符落在掌心’。”她看向窗外,樱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现在这样。”
琴声再次响起时,叶天然仿佛听见了跨越时光的回响——有黑暗渊谷的风雪声,有冰棱敲击的清越声,有战友们围坐时的呼吸声,还有此刻樱花落在琴房顶上的簌簌声。楚芽芽的指尖下,不仅是音符的流淌,更是一段段被温柔收藏的时光。
练完琴,楚芽芽背着书包跑向操场,要去赴和小伙伴们的樱花之约。叶天然和白洛站在琴房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粉色的花海里。
“她弹得比我当年好。”白洛轻声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没有硝烟味,只有花香。”
叶天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沉淀。“这就是我们当年弹这首曲子的原因啊。”他望着漫天飞舞的樱花,“不是为了纪念战场,是为了让后来的人,能在花开时安心弹琴。”
远处传来楚芽芽和伙伴们的笑声,混着风吹过樱花树的轻响,像极了《星河流淌》的尾音。叶天然低头看着白洛鬓角的樱花,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往事原封不动地复刻,而是让当年藏在琴声里的期盼,在时光里开出更温柔的花。
夕阳西下时,琴房的窗户还开着,晚风带着樱花的香气,卷起落在琴键上的花瓣。那首《星河流淌》的乐谱被仔细地收在琴盒里,上面除了白洛的批注,又多了一行稚嫩的小字:“原来雪化时的温柔,像樱花落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