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紧,鹅毛似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给光明之都的屋顶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叶天然的书房里,壁炉的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的木柴偶尔爆出火星,映得墙上挂着的那柄旧剑剑身发亮——那是二十年前他从黑暗渊谷带回来的,剑鞘上的裂痕还清晰可见,是当年与暗影兽搏斗时留下的。
“叶爷爷,您又在看剑呀?”楚芽芽抱着个铜制的手炉跑进来,辫子上还沾着雪粒,“苏奶奶让我来问问,晚饭想吃酸菜饺子还是萝卜馅饼?”
叶天然放下手里的麂皮布,看着小姑娘冻得通红的鼻尖笑:“都要,芽芽包的饺子最好吃。”他伸手拂去她辫子上的雪,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怎么不多穿点?”
“穿太多跑不动啦!”楚芽芽晃了晃手里的手炉,“刚才在院子里堆雪人,李爷爷家的小黑狗总来扒雪人肚子,我追了它三圈呢!”她说着,忽然指着剑鞘上的裂痕,“这个是怎么弄的呀?是不是比追小黑狗还厉害?”
叶天然的目光落在裂痕上,恍惚间仿佛又听见了黑暗渊谷的风声。那时候他刚二十出头,握着这柄剑在谷底拼杀,剑身被暗影兽的利爪划开时,他甚至没感觉到疼,只想着不能让身后的队友被偷袭。
“是比追小黑狗厉害点。”他拿起剑,抽出寸许,寒光映亮了眼底的纹路,“那时候啊,这剑救过我一命。”
“哇!”楚芽芽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一剑劈开了怪兽?”
“差不多。”叶天然笑着把剑归鞘,“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是好多人一起。就像你刚才追小黑狗,要是没有小伙伴帮你拦着,哪能那么容易追上?”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再厉害的剑,也得有人握着才有用;再勇敢的人,也得有同伴帮衬着才行。”
正说着,沈星遥端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果盘里还卧着两个红彤彤的烤红薯。“又在说你那把破剑?”她把果盘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嗔怪,眼神却柔得像壁炉里的火,“芽芽,别听他吹牛,当年他握着这剑腿都在抖呢。”
“我哪有!”叶天然不服气地挑眉,却被沈星遥一眼看穿:“还没有?当时在渊谷谷底,你背我出来的时候,剑都攥得变形了,手心里全是汗。”
楚芽芽咬着苹果笑:“叶爷爷也会怕呀?”
“怕有什么丢人的。”叶天然拿起一个烤红薯,剥开焦皮递给她,“知道怕,才会更想护着身边的人。”红薯的甜香混着壁炉的木柴味漫开来,他看着楚芽芽捧着红薯小口吹气的样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沈星遥也是这样,蹲在渊谷的篝火边,给他剥烤土豆,指尖沾着炭灰,眼睛亮得像星子。
“对了叶爷爷,”楚芽芽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今天堆雪人时,在老槐树下挖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埋的。”
叶天然解开布包,里面是枚褪色的铜徽章,上面刻着半朵雏菊——是当年医疗队的标志。他的呼吸顿了顿,想起苏沐雪当年总爱在徽章上刻雏菊,说等战争结束了,要在院子里种满雏菊。后来她真的种了,每年春天,院子里的雏菊能开成一片白紫色的海。
“这是……”沈星遥凑过来看,声音轻了些,“是沐雪的徽章。”她指尖抚过那半朵雏菊,“当年她在渊谷失踪过半天,回来时说徽章丢了,原来是埋在这里了。”
叶天然把徽章重新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壁炉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墙上的影子,像一群沉默的老友。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从来不会真的消失,就像这枚埋在树下的徽章,像剑鞘上的裂痕,像沈星遥眼里的笑意——它们藏在时光里,等着被某个下雪的午后,被某个好奇的孩子,重新翻出来,酿成更暖的故事。
“走,包饺子去。”叶天然站起身,顺手拿起壁炉边的围巾,“芽芽不是想学捏花边吗?爷爷教你,当年你苏奶奶就是这么教我的,捏出来的花边啊,像小裙子的褶皱呢。”
楚芽芽欢呼着跟在他身后,手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暖融融的。沈星遥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真甜。窗外的雪还在下,但书房里的炉火,已经把整个屋子烘成了春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