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壶底沉着的旧叶

砂壶里的茶汤渐凉时，第一百一十四片叶子的红麻线正缠着壶柄轻轻晃。夏栀解开麻线，发现叶背用茶渍画了个小小的壶底，纹路里嵌着些褐色碎粒——是老槐树去年的落花碾成的，和第九十九片叶子上的花苞碎粒同出一源。

“壶底有东西。”江逾白翻过砂壶，壶底的落款处卡着片卷曲的枯叶，叶柄缠着根褪色的蓝线，正是第八十四片叶子攀过的那种。展开枯叶，叶肉上竟有层极薄的茶膜，揭下来一看，是片半透明的新叶轮廓，脉络里渗着点墨色，和第九十三片砚台里的墨同属一宗。

守店老爷爷往砂壶里续了热水，壶身突然发烫，茶膜在热气里慢慢舒展，变成片完整的叶子——第一百一十五片的主脉上，用松脂画了个微型砂壶，壶嘴对着老槐树的方向，像在往树的方向倒茶。

他们顺着松脂壶嘴的指向往回走，路过老井时，发现井台的青苔上多了串新脚印，是用第一百一十三片的湿叶脉络画的，尽头指向画室的方向。画室窗台上，那方老砚台里的墨汁正泛着茶绿色，第九十三片叶子的墨线与新茶的褐色在砚底织出个茶字，笔画间卡着片沾着墨的银杏叶。

“第一百一十六片。”夏栀捏起银杏叶，叶背的朱砂砚台痕旁，多了道茶渍描的弧线，正好接住砚台里漾出的墨。江逾白翻开速写本，昨夜画的砂壶旁，不知何时多了片叶子的简笔画，叶柄缠着红麻线，线尾系着滴蜂蜜，落在第八十九片的露水痕旁。

守店老爷爷把两片新叶放进玻璃罐，罐壁上的井台开始冒水汽，混着墨香往树顶飘。老槐树的新枝上，突然结出个小小的花苞，苞尖沾着点茶渍，像被砂壶里的茶汤淋过。风过时，花苞轻轻颤动，里面传出细碎的响动，像是有新叶要钻出来。

夏栀望着花苞，突然明白：壶底的旧叶托着新叶，就像茶渍混着墨香，故事从不是单独生长的。砂壶里的茶还在慢慢凉，可新的热水总会续上，就像这些叶子，旧的痕迹缠着新的脉络，才能在时光里泡出更绵长的味道。

江逾白在速写本上添了笔，把花苞画进砚台的墨里，墨汁晕开时，正好裹住那滴蜂蜜。他知道，第一百一十七片叶子已在花苞里待着了，等春风再暖些，它会带着茶渍与墨香，落在老槐树的年轮里，续写这段浸着茶与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