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窑基的青石板时,阿砚刚把《新叶记》收进木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陶泥落地的闷响。推开门一看,阿柚正蹲在石案旁,双手按着一块泛着湿润光泽的陶泥,指尖沾着的泥屑在晨光里像细碎的玉粒。
“醒好的泥刚搬来,”阿柚抬头冲他笑,指了指石案边的竹筐,“你看,这是后山新采的高岭土,混了去年晒干的稻壳灰,揉出来的泥质更绵,烧出来能带着淡淡的米香,正合‘小满碗’的意。”
阿砚走过去蹲下身,指尖按在陶泥上——触感温润不粘手,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泥里藏着的韧劲。他想起前几日客人的嘱托:小满要给家里的孩子们做碗,碗沿要像新抽的麦穗那样带着弧度,碗底要刻上小小的“满”字,盼着孩子们岁岁平安,小得盈满。
“阿松阿竹呢?”阿砚揉了揉陶泥,听见院门外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转头就看见两个小身影举着竹篮跑进来,篮里装着刚摘的枇杷,橙黄的果子压得竹篮微微晃。
“阿砚哥!阿柚姐!”阿松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抓起一颗枇杷擦了擦就递过来,“后山的枇杷熟了,甜得很!我们想着揉泥累,摘来给你们解乏。”阿竹则凑到石案边,踮着脚看陶泥,小手指着泥块:“我能帮忙揉泥吗?我上次看阿柚姐揉,知道要顺着一个方向转!”
阿柚笑着点头,从大泥块上掰下一小块递给她:“慢慢来,别着急,揉泥要沉住气,就像守窑火那样,急了就会有气泡。”阿竹立刻认真地坐下,学着阿柚的样子,双手捧着小泥块慢慢揉,小脸绷得紧紧的,倒有几分像模像样。
这时夏栀抱着相机走了进来,镜头先对着石案上的陶泥拍了几张,又转向阿松手里的枇杷:“刚在村口碰见周先生,他说要去镇上买些新的刻刀,说‘小满碗’的字要刻得更秀气些,还让我问问你们,要不要带些镇上的糖糕回来。”
“要!”阿松立刻举手,阿竹也跟着点头,惹得众人都笑了。阿砚揉着陶泥,感觉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泥里,耳边是阿松阿竹的笑声,鼻尖飘着枇杷的甜香和陶泥的土腥味,心里格外踏实——就像每次窑火燃起时那样,满是对下一次出窑的期待。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江逾白的声音,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快步走进来:“昨天打磨好的瓷板到了,你们看看这平整度,用来做全家福瓷板正好。”阿砚放下陶泥走过去,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光洁的素白瓷板,对着光看,瓷面没有一丝杂质,像一块被月光洗过的玉。
“客人说想把全家人的属相刻在瓷板边缘,”江逾白指着瓷板的边角,“我已经在背面画好了大致的轮廓,等周先生回来,咱们一起定细节。”阿柚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属相用浅刻的手法,再填一点淡青釉,既不抢全家福的主体,又能透着点灵气,正好。”
阿穗端着茶从屋里出来,把茶杯分给众人,笑着说:“刚泡的雨前茶,你们尝尝。对了,老先生刚才发消息来,说他孙子看到照片,吵着要来窑基看老窑,还说要亲手摸一摸家训盘呢。”
“那下次老先生来,让阿松阿竹教他吹陶哨,”阿砚喝了口茶,看向石案上的陶泥和木盒里的瓷板,忽然觉得,这窑基的日子就像揉泥——看似重复,却总能在每一次揉捏、每一次烧制里,揉进新的心意,烧出不一样的温暖。
他转头看向院角的老窑,窑门还透着淡淡的余温,仿佛还留着家训盘出窑时的暖光。阿砚知道,等这“小满碗”入窑,等全家福瓷板刻好,老窑又会迎来新的热闹,而《新叶记》的第二百零一章,也该写下新的墨痕了——关于陶泥、关于期待,也关于这窑基里,从未断过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