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留下的寒意尚未在夜风中完全消散,如同无形的冰棱悬浮于空气,刺得皮肤微微发紧
檐角碎瓦的粉尘缓缓飘落,混着那未散的凛冽气息吸入肺腑都带着一股刮擦的疼
下方屋顶上,几名修士终于踉跄着聚拢过来仰头望着屋檐上那道玄色孤影,脸上惊魂未定窃窃私语声在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缉妖司的那位…”
“陈涣…他竟亲自来了……”
他们的声音里混杂着敬畏,却又好似夹杂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忌惮,几个修士聚集在一起抬眸向哪出望去
就在这低语声中,异变陡生!
看似已无力挣扎的得霸得,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凶狠狡黠的光,她尖利的嗓音划破压抑的空气带着被羞辱的暴怒:
“吱——!姑奶奶不发威,真把我当病鼠了是吧?!居然敢当着你姑奶奶的面无视我!”
另一旁被彻底冻僵的霸得霸闻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气力挤出哀嚎:“是病猫!是病猫!得霸得快救我!吱吱吱!”
得霸得猛地张嘴,一口精血喷在自己那条被束缚的后腿上,血雾弥漫间,那腿竟诡异地变形皮毛褪去,瞬间变得干枯如柴,硬生生从粘稠的力场中“折断”抽出
得霸得痛得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身形却在同时就地一滚,浓郁妖气爆开遮天蔽日般让人看不清
身影在雾气中极具缩小,衣物悉数落霞两鼠褪去半人形貌,落在地面激起尘埃,化作两只皮毛油光水滑眼珠滴溜乱转的硕大灰鼠
“吱吱!” 得霸得尖叫一声,顾不上断腿之痛,猛地撞向旁边僵直的霸得霸
妖光再闪,符文力场被冲击干扰,微微一滞,两只巨鼠趁机化作两道灰色闪电,嗖地蹿下高高的屋顶没入下方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
陈涣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丝毫迟疑,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作响,身影已如鬼魅般飘落疾追而去
长安城的巷道在深夜褪尽了白日的繁华,只剩下狭窄、曲折的气息,青石板路在残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两旁是高耸的坊墙,屋檐交错,几乎遮尽天光
空气中弥漫着夜雾初起时的潮湿、还有角落里垃圾堆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腐酸气,两道灰影在前方拼命窜逃,爪牙刮擦石板的窸窣声和急促的吱吱尖叫在密闭的巷道里被无限放大,撞出回响
陈涣的身影如影随形,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脚尖偶尔轻点墙面或地面,借力飞掠无声无息
唯有束起的银发在身后拉出一道微弱的流光,耳畔的金钱耳挂急促地叮叮轻响,敲碎了巷道的死寂
追至一条尤其狭窄的死胡同,两侧墙壁高耸墙面爬满湿滑的青苔,尽头堆放着几个破旧的木箱散发着一股霉烂的气味
那两只鼠妖的痕迹和气息到这里竟骤然浓郁,却诡异地失去了方向,仿佛凭空堆积于此不再移动
陈涣骤然停步,玄色靴底无声踩在潮湿的石板上,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不对劲,这里的气息很强烈
毫无征兆地,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从巷道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砖缝里疯狂涌出,夜雾粘稠冰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瞬息间吞没了整条巷道
视线被压缩到不足身前一步,连两旁的高墙都彻底消失在翻滚的灰白之中
万籁俱寂,先前鼠妖逃窜的窸窣声、风声、连街边摇晃的灯笼都不再吵闹一切声音尽数被隔绝,陈涣耳畔,只剩下自己平稳的呼吸
骤然的……四面八方涌来的、层层叠叠、尖锐刺耳的鼠叫声,戏谑、嘲弄,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同时袭来,扰乱听觉,扭曲方向
幻术?迷阵?
陈涣指尖微抬,一缕极寒的灵光开始凝聚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妖雾
就在此刻——
一道极其刺目的光线,如同夏日正午被铜镜聚焦的阳光般猛地穿透浓雾,直射陈涣的眼睛!那光线炽烈灼热,与周遭冰冷粘稠的雾气形成诡异对比,精准地打在他骤然收缩的金色瞳孔上!
“吱吱吱吱——!”
尖锐的笑声猛地从雾气四面八方炸开,重叠在一起,得霸得和霸得霸的声音扭曲交错,充满了恶毒的得意和嘲弄: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厉害角色!原来是个半妖啊!吱吱吱,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
“呸!血脉不纯的下三滥东西!也配来捉你鼠爷爷?!”
恶毒的咒骂如同淬毒的针,密集地刺来,陈涣面无表情,抬起的指尖未有丝毫颤动仿佛那些话语只是穿堂而过的风
金色的瞳孔在强光照射下眯成一条细缝,无视视觉的干扰,耳廓微不可察地轻轻转动精准地捕捉着声音在雾气中传递来的最原始方位
就是现在!
陈涣骤然出手,并指如剑,朝着左前方某个声音核心点凌空一点,指尖凝聚的极寒灵光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冰蓝色疾电,撕裂浓稠白雾直射而去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如同薄冰碎裂的声响
雾气疯狂翻滚,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那道炽热的光线瞬间消失,鼠妖尖锐的笑声和咒骂戛然而止像是被利刃骤然切断
冰寒气息弥漫开来,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散,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露出巷道原本的冰冷墙壁和湿滑石板
月光重新微弱地照亮这方寸之地
巷子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鼠妖的影子?
陈涣抬头向前看去方才攻击所指的方向,地面之上一面巴掌大小的圆形铜镜静静躺在那里
镜面已然碎裂,蛛网般的裂痕中心有一个被极寒力量瞬间洞穿的小孔,边缘还残留着些许冰霜凝结的痕迹
镜背雕刻着粗糙简陋的鼠形图案,此刻也黯淡无方才那炽热的光线、嘲弄的笑声、诡异的浓雾,竟似乎全是这面妖镜幻化而出的把戏
陈涣缓步上前,玄色衣摆拂过地面,他低头,金色的瞳孔冷漠地凝视着地上那面破裂的铜镜,镜子的碎片里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和那双非人的金眸
他静立片刻,四周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让他们跑了”
冰冷的话语落下,没有任何情绪夜风穿过空巷带来远处更夫模糊的打更声,一声一声,敲着沉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