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绒布,沉沉压在中央大街的上空。平日里灯火璀璨、游人如织的步行街,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刺耳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狞笑,接二连三地撕裂空气,子弹呼啸着掠过店铺的玻璃橱窗,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弹孔,碎片混着不知是谁的鲜血,溅落在光洁的地砖上,触目惊心。
三个蒙面歹徒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手里的制式步枪吞吐着火舌,毫无章法地向四周扫射。他们似乎被某种疯狂的情绪裹挟着,眼中只有毁灭的欲望,无论是惊慌奔逃的路人,还是试图躲藏的店主,都成了他们枪口下的目标。“砰!”又一声沉闷的枪响,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刚跑出两步,就重重摔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后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紧接着又被更密集的尖叫和哭喊淹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混杂着血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气息,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试图划破这片混乱。歹徒们显然也听到了,其中一人猛地转头,看向警笛声传来的方向,骂了一句脏话,随即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动作快得惊人,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他们突然调转方向,冲向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目标——一对正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夫妇。
“别动!都给我滚开!”为首的歹徒用枪指着夫妇的脑袋,声音嘶哑而凶狠。男人下意识地将妻儿护在身后,身体抖得像筛糠,却还是咬着牙瞪着歹徒。女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歹徒们没有耐心跟他们周旋,一人用枪抵住男人的太阳穴,另一人粗暴地拽起女人和孩子,三人像押解犯人一样,将这一家三口挟持着,退向街边一家亮着灯的杂货店。“砰!”歹徒一脚踹开杂货店的玻璃门,将人质推了进去,随即自己也闪身进入,反手“哐当”一声锁上了门,还不忘用枪托砸碎了门上的玻璃,只留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外面。
几分钟后,大批特警赶到现场。黑色的防弹车在街边停下,车门打开,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迅速下车,呈战术队形散开,枪口直指杂货店的方向。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队员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中央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姿势各异,却都透着死亡的冰冷。没死的伤者也不在少数,有的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有的挣扎着想爬向安全的地方,却因为伤势太重,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发出凄厉的哀嚎。地上的血迹汇成了小溪,蜿蜒流淌,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快!医生!护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救护车立刻开了过来,车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拎着急救箱,毫不犹豫地冲向伤者。他们的白大褂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但没有人在意。一个年轻的护士蹲在一个腿部中弹的年轻人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了也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说着:“别怕,坚持住,马上就好。”医生们则在快速判断伤者的伤势,“这个伤得重,快抬上救护车!”“这边还有一个,动脉出血,快拿止血带!”担架床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伤者的痛呼,也承载着生的希望。救护车的鸣笛声、伤者的呻吟声、医生护士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乐章。
韩宸站在杂货店对面的街角,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是这片区域的刑警队长,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到,此刻正和几名特警指挥官围在一起,低声商讨着对策。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又看向那扇紧闭的杂货店大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但更多的是冷静。“里面情况不明,人质有三个,歹徒手里有重武器,硬攻的话,人质和我们的队员都可能有危险。”韩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人质安全。”
旁边的特警队长点了点头:“我同意。谈判专家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还要十分钟才能到。在这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对,先拖着。”另一名老刑警接口道,“派个人跟他们喊话,稳住他们的情绪,问问他们的要求,尽量拖延时间。”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一致决定先采取拖延战术。韩宸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员说:“你去,跟他们喊话,语气尽量平和,就说我们想谈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年轻警员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扩音器,慢慢向杂货店门口挪去。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门上,等待着里面的回应,也等待着谈判专家的到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夜风吹得更紧了,卷起地上的血污和玻璃碎片,在空荡的街道上打着旋。那名年轻警员握着扩音器的手心沁出了冷汗,脚步像踩在棉花上,每向前挪动一寸,心脏都像要跳出胸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杂货店紧闭的门,黑洞洞的枪口还嵌在破碎的玻璃后面,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可能扑出来撕咬。
离杂货店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时,他刚要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门内突然炸响一道嘶哑的吼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站住!再往前挪一步,我现在就把这孩子的脑袋拧下来!”
声音里的疯狂和决绝让年轻警员瞬间僵在原地,扩音器差点从手里滑落。他甚至能想象出歹徒此刻正用枪抵住孩子额头的画面,那孩子的哭声似乎就萦绕在耳边,细碎而绝望。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无害:“我们不靠近,我们绝对不靠近!”他举高了扩音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们千万不要冲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保证这一家三口的安全,我们什么都答应!钱、车、离开的路线……只要你们说,我们立刻去办!”
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切,甚至有些发颤,却在空旷的街道上清晰地传进了杂货店。
短暂的沉默后,门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像是几只夜枭在互相呼应。“钱?车?”为首的歹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恶意,“老子们不要这些!我们就是想杀人!杀个痛快!”
话音刚落,里面便响起一阵“桀桀桀”的怪笑,那笑声不似人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屠杀。笑声透过破碎的门板钻出来,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像冰冷的蛇爬过脊背,让人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年轻警员被这笑声惊得心头一紧,刚要再次开口安抚,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骤然撕裂夜空!
子弹几乎是贴着扩音器飞过去的,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年轻警员甚至没看清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只觉得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随即麻木感迅速蔓延开来。他低头一看,深色的警服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像一朵妖异的花在暗夜中绽放。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扩音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杂音。他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砖上,视线开始模糊,腹部的剧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嘴里溢出温热的血沫。
“小王!”
远处的韩宸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眼睁睁看着年轻警员倒下的瞬间,那抹鲜红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一把抄起旁边特警递来的防爆盾牌,大吼一声:“掩护!”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盾牌挡在身前,发出“咚咚”的闷响,那是子弹打在上面的声音。夜风掀起他的衣角,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耳边是队友们的呼喊和再次响起的枪声,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撑住!小王,撑住!”他冲到年轻警员身边,单膝跪地,用盾牌死死护住两人,另一只手迅速探向他的伤口,试图按住不断涌出的血。年轻警员的眼睛半睁着,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说话!我带你回去!”韩宸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年轻警员的身体很轻,却像有千斤重,压得他手臂发酸,心头发紧。他转身,用盾牌护住身后的人,一步步艰难地往回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盾牌上的力道让他手臂发麻,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直到退到安全区域,被队友们接应着放下,韩宸才猛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看着医护人员迅速围上来,将年轻警员抬上担架,那抹刺眼的红一路滴落在地上,像一条蜿蜒的血线,烙在每个人的心上。
韩宸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杂货店大门,里面隐约还能听到那令人作呕的笑声。他的眼神冷得像冰,里面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杀意。
空气仿佛凝固在韩宸这句话里,带着硝烟味的夜风都停了半秒。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瞬间激起一片争议。韩宸死死盯着杂货店紧闭的门,指节在盾牌边缘捏得发白——刚才小王倒下的画面还在眼前晃,那扇门后每多一秒,人质就可能多一分和小王一样的结局。
“不能再等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的决绝像淬了火的钢,“谈判专家来了也没用,这群疯子根本不讲逻辑。再耗下去,里面的一家三口只会是第二个、第三个小王。”
旁边的老刑警张叔立刻皱紧了眉,黝黑的脸上刻着焦虑:“小韩,你冷静点!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一概不知——有没有暗门?是不是还有其他歹徒?人质被他们攥在手里,贸然行动就是拿命去赌!”他的声音带着急火,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们是警察,不是赌徒!”
“张叔说得对!”另一个年轻些的特警队员也忍不住开口,手里的枪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歹徒手里有人质,还有重武器,我们强攻的话,交叉火力下谁都保不准人质会不会受伤。人民把安全交给我们,我们不能拿他们的命当筹码!”
几人争执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都带着焦灼。韩宸没再反驳,只是转头看向杂货店的方向。路灯的光斜斜打在墙面,勾勒出陈旧的砖缝和斑驳的广告牌,他的目光扫过店铺侧面窄窄的后巷,那里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那是监控拍不到的死角,也是刚才勘察现场时特意记下的位置。
“我有计划。”韩宸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像是刚才那个怒不可遏的人不是他。他抬手指向杂货店后方,“那里有个视野盲区,从后巷的通风口能钻进去。我从那边潜入,一旦得手就给你们信号;如果情况不对,你们立刻强攻支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张叔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太冒险了!一个人进去万一被发现……”
“没时间犹豫了。”韩宸打断他,眼神里的坚定让所有人都闭了嘴。他看向旁边一个叫李默的年轻警员,那是队里最灵活的小伙子,刚才小王倒下时,他攥着枪的手都在抖,此刻眼里却燃着和韩宸一样的火。
“老大,我跟你去!”李默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发颤,却异常坚决,“两个人进去有个照应,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搭手的。”
韩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就算是默许了。
张叔还想说什么,却被韩宸一个眼神制止了。“你们留在正面,继续喊话,尽量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前门。”他拍了拍张叔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等我们的消息。”
说完,他和李默猫着腰,借着街角的阴影往后巷挪去。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两人的脚步轻得像猫,只有鞋底蹭过碎石的细微声响。后巷的风更冷,混杂着垃圾桶的馊味,韩宸摸到通风口的铁栅栏时,手指都冻得发僵。他从腰间摸出多功能刀,几下就撬开了松动的螺丝,栅栏“哐当”一声掉进纸箱,发出闷响。
“走。”韩宸低喝一声,率先钻了进去。通风管道里又黑又窄,满是灰尘和蛛网,两人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铁皮刮着制服,发出沙沙的声响。前方隐约传来歹徒的笑骂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啜泣,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
终于到了管道尽头,下面正是杂货店的仓库。韩宸示意李默停下,自己悄悄掀开通风口的盖子,探头往下看——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歹徒正背对着他们,靠在仓库门口抽烟,手里的枪随意地别在腰后,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就是现在!
韩宸像猎豹一样猛地跃了下去,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那歹徒听到动静刚要转头,韩宸已经扑了上去,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右手攥着警棍狠狠砸向他握枪的手腕!“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歹徒闷在喉咙里的痛呼,枪“哐当”掉在地上。李默紧跟着跳下来,一把将歹徒的胳膊反剪到背后,膝盖顶住他的后腰,动作干净利落。
“别出声!”李默压低声音警告,手里的手铐“咔嗒”一声锁死。
解决掉这个歹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绷的弦。仓库和前店只隔着一道布帘,透过缝隙能看到前店的景象——两个歹徒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手里的枪指着外面,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而角落里,那一家三口缩成一团,男人把妻儿紧紧护在怀里,女人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孩子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
就是现在!
韩宸打了个手势,李默立刻会意。两人同时从布帘后闪身而出,手里的枪稳稳对准歹徒的后背。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干脆利落。那两个歹徒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倒下去,手里的枪“哐当”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前店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人质压抑的抽气声。韩宸和李默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刚要上前查看——
“砰!”
一声枪响骤然炸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脆响!一颗子弹像淬了毒的蛇,从窗外斜射进来,精准地击穿了韩宸的胸口!
韩宸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深色的警服瞬间被鲜血浸透,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牡丹。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伤口往外流,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只看到李默惊恐的脸在眼前放大。
“老大!”
李默的喊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韩宸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模糊,他直挺挺地倒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李默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摩托车引擎声。
“老大!老大你醒醒!”李默冲过去接住他,韩宸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李默的制服,也染红了他的手。那温热的黏腻感让李默浑身发抖,他想按住伤口,却不知道该按哪里,只能徒劳地喊着“老大”,声音里的哭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杂货店外,张叔他们听到里面的枪声和李默的哭喊,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强攻!快!”张叔嘶吼着,率先踹开了杂货店的门。
一群警员冲进去,却没看到半个歹徒的影子。眼前只有倒在地上的三具歹徒尸体,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质,和抱着韩宸哭得几乎昏厥的李默。韩宸躺在李默怀里,胸口的血还在汩汩往外流,脸色白得像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快叫医生!叫医生!”张叔的声音都在抖,他冲过去想看看韩宸的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对面楼顶闪过一丝镜片的反光——那是狙击枪瞄准镜的光!
“不好!有狙击手!”张叔猛地大吼一声,拔腿就往门外冲,“快!去对面楼顶!”
一群人疯了似的往对面跑,撞开楼顶的铁门时,只看到天台边缘还残留着一个烟头,风里飘着淡淡的汽油味,远处的夜色里,一辆摩托车的影子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追!给我追!”张叔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来,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但一切都晚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生护士冲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韩宸抬上担架。李默跟着担架跑,嘴里还在不停地喊“老大”,直到被张叔一把拉住。“让医生救他!我们还有事要做!”张叔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眼里却憋着一股狠劲。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中央大街,车尾灯在夜色中越来越小,像一颗正在熄灭的星。李默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街角,手里还残留着韩宸的血温,烫得他心头发疼。张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那里藏着他们还没抓到的凶手,也藏着韩宸能不能活下来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