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生的结束

清晨六点，薄雾还未散去，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秦蛊洛已经系上了咖啡馆那条格子围裙。咖啡机轰鸣着吐出第一杯浓缩咖啡，蒸汽从喷嘴中“嗤——”地冒出，她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玻璃门外的街道渐渐苏醒，行人的脚步声隐约传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林悦希的消息。

林悦希洛洛，毕业证你收好了吗？下周我入职要用到原件，记得别弄丢啦。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快速回了一个字。

秦蛊洛放心。

转身时，她将刚煮好的牛奶倒进了拉花缸，“咕噜咕噜”的奶液声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三个月前的画面浮现脑海，那天林悦希抱着毕业照冲进咖啡馆，秦蛊洛正在第三遍擦拭咖啡机，手上的抹布被水浸得有些发沉。

林悦希洛洛你看！我终于毕业啦！

照片中的林悦希穿着学士服，阳光洒在流苏上，映出微微闪光的金色。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变得苦涩。

林悦希不过找工作好难啊，试用期工资连房租都不够……

秦蛊洛看着朋友耷拉着的嘴角，又瞥了一眼招聘网站上司家“急聘家庭教师，要求本科以上学历”的启事。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秦蛊洛要不……你把毕业证借我试试？

她的声音略微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眼神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秦蛊洛就去面试，要是没成，我马上还你。

林悦希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起来。

林悦希你成绩那么好，比我这个混毕业的强多了！借你！不过要是被录用了，可得分我点‘租金’啊。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意识到，这张轻飘飘的证件会彻底改变秦蛊洛的生活轨迹。

第一次去司家面试那天，秦蛊洛特意穿上林悦希送的白衬衫。站在别墅门口时，石狮瞪着铜铃大眼，雕花铁门缓缓打开，“咔嗒咔嗒”的金属摩擦声让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客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司夫人穿着香奈儿套装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的钢笔看起来比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贵。

厉君悦林小姐是吧？

司夫人抬眼打量她，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了两秒。

厉君悦娜娜数学很差，你要是能让她期末考及格，薪水好说。

秦蛊洛深吸了一口气，将提前备好的教案递过去。

秦蛊洛夫人放心，我会制定针对性的辅导计划。

她的声音极力模仿林悦希说话的语调，努力忽略掌心渗出的冷汗。当司夫人点头说道——

厉君悦下周一上班。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别墅。直到站在公交站台，她才敢掏出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林悦希笑得灿烂，而她的人生，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分岔。

周一的阳光透过司家书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蛊洛站在白板前，手里捏着的粉笔微微颤抖。司丽娜趴在桌上转着笔，发梢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司丽娜林老师，你以前哪个大学的啊？怎么穿得跟我们班穷学生似的。

秦蛊洛握着粉笔的手紧了紧，转身时脸上已挂上从容的笑容。

秦蛊洛知识比衣着重要，不是吗？我们先看这道函数题。

她的讲解生动有趣，将枯燥的公式拆成一个个故事。当司丽娜终于算出正确答案时，秦蛊洛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下课离开时，司夫人塞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厉君悦这是一周的薪水，下周继续加油。

走出别墅大门，她拆开信封数了数，三千块的现金让指尖发烫——这相当于她在咖啡馆打工两个月的工资。

从此，秦蛊洛的生活被切割成两半。周一、周三、周五的下午，她是“林老师”，在摆满奢侈品的书房里讲解数理化，听司丽娜抱怨哪个明星的新专辑不好听；周二、周四、周六的傍晚，她系上便利店的蓝色围裙，在收银台前扫码结账，给晚归的上班族加热便当。周日是唯一的喘息时间，她要么泡在咖啡馆帮忙，要么躲在出租屋里疯狂刷题，生怕自己的知识储备跟不上“大学生”的身份。

咖啡馆老板娘看出了她的疲惫。

万能角色小秦，最近怎么总打瞌睡？要是累了就请假休息几天。

秦蛊洛勉强笑了笑。

秦蛊洛没事老板娘，就是最近有点忙。

她不敢说实话，这份在咖啡馆的工作是她最后的退路。要是被发现冒用身份，她连这里都待不下去。

日子在连轴转中滑过，秦蛊洛渐渐习惯了双面人生。她会在给司丽娜讲题时，下意识说出便利店的促销活动；也会在给顾客找零时，顺口说出三角函数公式。最惊险的一次，司夫人留她用晚餐，银质餐具碰撞的声音让她浑身僵硬，当牛排刀叉握在手里时，她差点习惯性地问：

秦蛊洛需要打包吗？

那天她提前半小时到司家，书房门还锁着。客厅里的立式钢琴擦得锃亮，秦蛊洛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的瞬间，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这架钢琴的价格，够她付十年的房租。旁边的展示柜里摆着限量版的手袋，水晶摆件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她忍不住拿起一个丝绒手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某个角落突然涌起强烈的渴望。鬼使神差地，她对着镜子拍下自己背着名牌包的侧影，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秦蛊洛今日份努力。

可她忘了，上周帮林悦希转发租房信息时，不小心加了几个摩洛特公立学校的同学。第二天课间，她在走廊被几个女生拦住。

万能角色女生A：秦蛊洛，你朋友圈那包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认识富二代了？

秦蛊洛的脸瞬间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校园。曾经排挤她的同学突然围上来套近乎，有人说她是不是被富家子弟包养了，有人求她带自己进入上流社会。面对这些或羡慕或质疑的目光，秦蛊洛第一次尝到被追捧的滋味，心里既恐慌又隐秘地窃喜。

她开始更频繁地提前到司家，趁没人时试穿司丽娜的裙子，喷一点昂贵的香水。有次司丽娜突然回来，看到她穿着自己的公主裙，惊讶地张大嘴巴。

司丽娜林老师，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秦蛊洛吓得差点摔倒，慌忙解释。

秦蛊洛刚帮你整理衣柜时不小心弄皱了，我试试能不能熨平。

司丽娜半信半疑，这个小插曲让她好几天都心神不宁。谎言的泡沫终究会破灭。

那天秦蛊洛在便利店打工，正给顾客扫码时，突然看到司夫人带着司丽娜走进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帽檐压得极低，可司丽娜还是认出了她。

司丽娜林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打工？

空气瞬间凝固。司夫人的脸色从疑惑变成震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厉君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大学生骗我们？

便利店的顾客纷纷侧目，秦蛊洛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她挣扎着想解释，却被司夫人死死拽着。

厉君悦走！跟我去学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就在这一瞬间，秦蛊洛看到玻璃门外走过几个穿着Noble银桦国际高中校服的学生，其中一个女生的侧脸很像之前在杂志上见过的叶家小千金。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秦蛊洛别去学校！我认识叶伊桃！她是我朋友！

司夫人的动作顿住了。叶家和司家有生意往来，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穷酸的家教竟然认识叶家千金。

厉君悦你认识伊桃？

司夫人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厉君悦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你？

秦蛊洛强装镇定。

秦蛊洛我们是私下认识的，她不希望别人知道。要是闹到学校，传出去对叶家影响不好。

这句话戳中了司夫人的软肋，她盯着秦蛊洛看了许久，最终松开了手。

厉君悦我会去核实的，你最好别骗我。

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但秦蛊洛冒用身份的事还是传回了摩洛特公立学校。曾经追捧她的同学瞬间变脸，走廊里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万能角色学生A：原来是骗子啊。

万能角色学生B：就说她怎么可能认识富二代。

万能角色学生A：装什么装，还不是个穷鬼。

秦蛊洛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却异常平静。她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将课本和笔记整齐地放进背包，没有理会周围的指指点点。

其实，在便利店风波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Noble银桦国际高中的招生简章。贫困生专项测试的消息像一道光，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她知道，这才是改变命运的真正机会，而不是靠冒用身份换来的短暂虚荣。

接下来的两周，秦蛊洛过上了比之前更疯狂的生活。白天，她依旧去司家讲课、去便利店打工，晚上则在出租屋里学到凌晨。咖啡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有时给司丽娜讲题时都忍不住打哈欠。林悦希打来电话。

林悦希洛洛，要不别撑了，我把毕业证拿回来吧。

秦蛊洛揉着通红的眼睛。

秦蛊洛再等等，就快考试了。

考试那天，秦蛊洛特意穿了自己最干净的衣服。走进Noble银桦国际高中的校门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哥特式的教学楼爬满常春藤，穿着精致校服的学生们谈笑风生，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草坪上，一切都像梦境。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准考证——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名字，走进这个新世界。

笔试成绩公布那天，秦蛊洛正在咖啡馆擦杯子。老板娘举着手机跑过来。

万能角色老板娘：小秦！你考上了！Noble银桦！那可是顶级高中啊！

她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泡沫丰富的拿铁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离开摩洛特公立学校的那天，秦蛊洛没有告诉任何人。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时，她看到司夫人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司夫人递给她一个信封。

厉君悦这是你应得的薪水。叶伊桃我问过了，她说不认识你，但……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些。

厉君悦你很聪明，别再走歪路了。

秦蛊洛接过信封，深深鞠了一躬。

秦蛊洛谢谢您，夫人。还有，对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