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消毒水的气味被暴雨冲散在玻璃上，我数着第137道雨痕从窗框坠落。腕间的纱布被抠出棉絮，像极了那夜顾临舟撕碎的衬衫，细雪般的布料落在红酒池里，载沉载浮。

"秦先生？"心理医生的钢笔轻敲记事本，"您说昨夜又产生了幻听？"

我盯着自己赤脚上未愈的擦伤。三天前在商场安全通道，顾临舟的保镖把我按在防火门上的力度，与此刻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如出一辙。他当时倚着逃生指示灯抽烟，猩红光点映着唇角的淤青——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挥拳。

"他送我的腕表。"我转动左手空荡荡的手腕，"秒针走动的声音，凌晨三点特别响。"

医生在纸上画出螺旋纹路："就像您之前提到的股东大会录音带杂音？"

指甲陷进掌心，我听见血液在耳膜鼓噪。那天顾临舟把微型录音机别在我领口时，嘴唇擦过我发烫的耳垂："子墨要仔细听清楚，这是你父亲最后的忏悔。"

当录音里传来父亲说"顾家的破产还不够"时，顾临舟正在把玩我的尾戒。银戒圈被他生生掰断的瞬间，股东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与指骨错位的脆响同时炸开。

"您最近还梦见过玫瑰园吗？"

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喉咙泛起铁锈味。三天前被顾临舟按进喷泉池时，那些带刺的玫瑰藤蔓也是这样绞进气管。他蹲在池边轻抚我湿透的头发："这些蓝玫瑰是用顾氏大厦地基土培育的，喜欢吗？"

诊疗记录本突然合上，医生摘下眼镜："您需要住院治疗。"

雨幕中传来跑车轰鸣，我望着玻璃上扭曲的霓虹倒影轻笑。这个角度能看到锁骨下方未愈的烫伤，形似顾临舟西服内袋的银质打火机轮廓。上周他把我铐在VIP休息室，用火苗燎过我颤抖的腰线："这道疤会比婚戒更持久。"

"您姑姑今早来过电话。"医生递来药盒时露出怜悯神色，"说秦氏集团总部大楼开始拆除......"

耳鸣声骤然尖锐，我撞翻了水杯。碎玻璃映出十八岁生日宴的幻影：顾临舟握着我的手切开蛋糕，奶油里埋着秦氏偷税漏税的举报信。他当时贴着我的耳廓呢喃："这份礼物，子墨要慢慢享用。"

血珠从指尖坠落，在米色地毯上晕开成诡异的花。我突然想起今晨在浴室镜面写的血字，那些被水汽模糊的"去死"字样，像极了顾临舟在我背上刻的俄文诅咒——他教我念普希金情诗那晚，银匙柄沾着红酒划过脊椎。

"我要去参加葬礼。"我赤脚踩上碎玻璃，疼痛让视线清明起来。

医生惊呼被甩在身后，电梯镜面映出我颈间未褪的掐痕。三天前顾临舟把我抵在顶楼栏杆外，拇指摩挲着我跳动的颈动脉："从这里能看到顾氏新收购的游乐园，你堂弟上周就在摩天轮上......"

暴雨扑面而来时，我听见远处工地拆除的轰鸣。满身伤痕在雨中苏醒，像无数条冰冷的蛇游走过顾临舟留下的印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传来照片：沾血的彩虹棒棒糖碎片安静地躺在急救室垃圾桶里。

那是我十六岁初见顾临舟时，递给他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