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巷口的豹影

为什么一定要搞出什么证明啊？！

紫黑色的夜幕如同被打翻的墨汁，在宇宙的画布上肆意晕染开来。

雷王星的街道上，悬浮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被打碎的蜂蜜糖块。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刺破了这份宁静，像是有人在敲打着紧绷的鼓面。

雷伊耳廓上那对覆盖着细腻黑豹绒毛的耳朵微微颤动，尖端的黑色软毛如受惊的蝶翼般轻颤。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冷冽的幽紫色眼眸瞬间绷紧，凌厉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警惕地射向小巷深处的阴影。

“欸？”

雷狮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被雷伊牢牢护在身后，小小的身子却不安分地扭动着。

尽管姐姐的手臂像铁箍般环着他的腰，他还是倔强地从臂弯里探出半个脑袋，紫水晶般的眸子好奇地眨巴着。

“是哥哥！”

稚嫩的童音里突然炸开惊喜的火花。雷狮胖乎乎的小手猛地拽紧了雷伊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小手指着巷口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软乎乎的团子还带着奶香，话音里的天真像融化的糖浆。

或许是血脉中流淌的豹族感应在作祟，当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就开始擂鼓。

那是属于亲人的气息，带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混着训练场特有的汗水味。

雷伊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比雷狮更早捕捉到那熟悉的气息，只是身为姐姐的沉稳让她没有立刻表露。

此刻她抬手轻挥，身后几位身着银甲的侍卫瞬间放松了紧绷的脊背。他们能感受到那是豹族的气息，却无法分辨具体是谁，毕竟他们与皇室并无正统血缘。

但雷伊殿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和，还有小殿下雀跃的反应，已经足够让他们放下戒备。

“雷伊！布伦达！”

雷蛰的声音裹挟着风声撞进小巷，像是被揉皱的纸团，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巷口，墨色的披风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沾着尘土的训练服。

当视线触及巷内安然无恙的两人时，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缓缓平复，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哥哥！”雷狮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落满了星辰。

在确认来人确实是雷蛰后，他猛地松开紧攥着雷伊衣角的手，胖乎乎的小腿迈着踉跄的步子，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奶猫，扑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雷蛰俯身将他捞进怀里，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过雷狮柔软的发顶，顺着脊背一路向下，指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寸肌肤。

直到确认那身小小的衣服上没有任何血迹或破损，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喉结滚动着发出沙哑的声音：“没受伤就好……太好了……”

雷狮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把奶味蹭到了他沾满汗水的衣领上。

他不知道，此刻抱着他的哥哥，三天前还在星际训练营的重力室里挥汗如雨。

那时雷蛰刚结束一场极限训练，汗水浸透的训练服能拧出半盆水。当他用发颤的手指点开终端，大伯雷震和父亲雷霆的消息像雪片般涌来。

他们要去参加那场名为“为后代和平”的战争。

终端的光映在他骤然苍白的脸上。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雷伊和布伦达。雷伊虽然已经觉醒了元力，但那双操控雷电的手还带着稚气，连最基础的能量收束都要练习上百遍；

而布伦达，距离五岁元力觉醒还有整整两个月，现在的他，连最简单的豹形态转换都需要长辈守在一旁。

“我必须回去。”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劈进脑海。他是雷家长子，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姓氏，更是守护的责任。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外族眼线，绝不会放过这个皇室空虚的机会。

于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返航的飞船。

当飞船降落在雷王星港口时，迎接他的侍卫脸色惨白地告诉他：布伦达又趁看守不注意溜出了皇宫，雷伊追出去保护他了。

那一刻，雷蛰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他甚至来不及擦掉脸上的灰尘，循着空气中最浓郁的豹族气息狂奔。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训练本就让他疲惫不堪，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双腿机械地交替着，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看见巷子里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但这松弛转瞬即逝，他迅速起身，一手抱着雷狮，另一手牵起雷伊的手腕：“我们必须马上回宫。”

“唔……不要！我不回去！”

雷狮突然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像条刚离水的小鱼。他的小短腿蹬来蹬去，却怎么也踹不到雷蛰的腰，只能气鼓鼓地把脸埋进哥哥的肩窝，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雷蛰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拎住他的后颈。

那处的软毛像天鹅绒般顺滑，雷狮被拎得双脚离地，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嘟囔着：“放开我！我还要看星星！”

雷蛰低头看着在半空中扑腾的弟弟，眼底闪过一丝纵容的笑意。他记得布伦达小时候最喜欢追着他的尾巴跑，奶声奶气地喊“哥哥”，那声音甜得能化开冰糖。

后来他外出历练，每年回来都会带最新款的飞船模型，布伦达就会抱着模型跟在他身后，听他讲宇宙海盗的故事，眼睛亮得像两颗紫葡萄。

“别闹了，”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指尖轻轻挠了挠雷蛰后颈的软毛，“回去我给你拼新的战舰模型。”

雷狮的挣扎顿时停了半拍，小鼻子动了动，显然是心动了。但小孩子的倔强让他不肯立刻服软，只是嘟囔着：“那……那要最大的那种！”

“好，最大的。”雷蛰笑着应允，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雷伊的手背。

雷伊一直安静地跟在旁边，幽紫色的眼眸落在雷蛰的脸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像是被泼上了墨汁。

他的嘴唇干裂，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连平日里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也乱糟糟地贴在额前。

她知道哥哥又熬夜了。以前她总爱跟在雷蛰身后碎碎念，逼着他按时睡觉。可雷蛰总是笑着揉她的头发，嘴上答应着，转身又会泡在训练室里。

后来雷伊学乖了，她不再唠叨，只是默默把安神茶放在他的桌案上，在他伏案睡着时，悄悄给他披上毯子。

“哥，”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的元力波动很乱。”

雷蛰脚步微顿，侧头看她。月光透过巷口的藤蔓落在她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想起雷伊刚出生时的样子，小小的一团裹在天鹅绒襁褓里，闭着眼睛吮吸手指。那时候他总爱趴在摇篮边，看她粉嫩的小拳头攥着他的手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没事，”他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温暖，“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雷伊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她能感觉到哥哥掌心的粗糙，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

她知道雷蛰总把“长兄如父”挂在嘴边，却忘了他自己也才不过九岁，本该是在训练场挥洒汗水，而不是背负着守护家人的重担。

巷口的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雷蛰下意识地将雷狮往怀里紧了紧，同时把雷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阴影里似乎有异动，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暗紫色的兽瞳在夜色中闪着警惕的光。

“谁在那里？”他低喝一声，周身的元力开始涌动，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臭氧味。

雷伊立刻将雷狮护在身后，指尖凝聚起细小的电流。

她的元力掌控确实还不够熟练，电流在指尖跳来跳去，像只不安分的小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雨的幼松。

雷狮也安静下来，他从雷伊的臂弯里探出头，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哥哥姐姐会保护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阴影里的动静消失了，或许只是风吹动垃圾桶发出的声响。雷蛰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一手揽着雷伊，一手拎着雷狮，快步走出了小巷。

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鎏金的尖顶反射着星光，像座漂浮在云端的城堡。雷蛰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踏上宫殿前的白玉台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侍卫们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接过雷狮。小家伙这时候已经在雷蛰怀里睡着了，小嘴巴还嘟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雷蛰把雷狮交给侍女，又看向雷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练元力。”

雷伊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踮起脚尖，伸手碰了碰雷蛰眼底下的黑眼圈：“哥，记得多休息。”

雷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了。”

看着雷伊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雷蛰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去。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有些踉跄。

连续几天的奔波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疲惫，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黏在一起。

推开房门，终端屏幕还亮着，上面是雷震发来的消息：“照顾好弟弟妹妹，等我们回来。”

雷蛰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他仿佛又听到了布伦达奶声奶气的“哥哥”，看到了雷伊第一次化形时，穿着小小的公主裙朝他跑来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像座山一样，守护着身后的家人。

因为他是雷蛰，是雷家的长子，是他们的哥哥。

窗外的星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雷蛰走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抚摸着终端上家人的合照，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