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其实在跟贺彦秋表白之前,我就跟家里出柜了。
严格来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gay——我对其他男人完全没兴趣,但我就是喜欢贺彦秋。喜欢到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心脏就会跳得乱七八糟。
那天晚饭时,我放下筷子,特别郑重地跟我爸妈说:"我喜欢男的。"
我爸的米饭直接呛进了气管。
"具体点说,"我深吸一口气,"我喜欢贺彦秋。"
空气凝固了整整十秒。然后我爸突然拍桌而起:"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他?!"
我攥紧拳头,已经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结果我爸下一句是:"就你也配?我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你吗?"
......哈?
我妈在旁边疯狂点头:"人家小秋多好的孩子啊,年级第一,还帮你补课,又乖又有礼貌..."
"等等,"我打断他们,"你们这就接受我喜欢男人了?"
我爸翻了个白眼:"要是别人我肯定打断你的腿,但贺彦秋..."他居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人家看得上你吗?"
淦。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后来我带贺彦秋回家吃饭——其实是我妈非要见的,说一周没见小秋想得慌。饭桌上我爸妈热情得离谱,红烧排骨堆满他碗尖,我妈还一直给他盛鸡汤。
"你爸妈人真好。"贺彦秋小声对我说,耳尖红红的。
他不知道,我爸妈早把他当"儿媳妇"了。现在连"贺同学"都不叫,一口一个"小秋",亲热得我都要吃醋。
最离谱的是临走时,我爸居然偷偷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贺彦秋慌得直摆手,我爸硬是往他书包里塞:"拿着!以后常来吃饭!"
回家的路上,贺彦秋一直低着头:"你爸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路灯下他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我心跳漏了半拍。
"可能..."我踢飞一颗石子,"他们终于实现了梦想吧。"
"什么梦想?"
"有个学霸儿子啊。"
他笑出声,月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我偷偷勾住他的小拇指,心想——
笨蛋,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拼了命也想留住的人啊。
后来我在贺彦秋日记里看到:"夏叔叔给的红包有5201元,是不是搞错了?"这个傻子,居然到现在还没明白。
21.
我还没跟贺彦秋表白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把我们的一辈子过完了。
明明连手都没牵过,我却连我们老了以后谁先拔假牙都想好了——当然是他先,毕竟这家伙甜食吃太多。
我们约好考同一个省的大学。他分数太高,我拼了命学也追不上,但没关系,反正也就几站地铁的距离。我连租房app都偷偷下载好了,专门收藏那些他理想型的房源。早上可以抢他的牙膏,晚上能抱着他睡觉,浴室最好大一点...打住,再想下去该出事了。
然后是毕业工作,我们要买套大房子。两个大男人生不出孩子,不过要是他喜欢,领养一个也行。最好再养条狗,金毛或者萨摩耶,毛茸茸的能让他把脸埋进去蹭。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大黄狗。"有次补习完他突然说,眼睛亮晶晶的,"特别乖,会帮我叼书包。"
我转着笔问:"后来呢?"
"被狗贩子拐走了。"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手指却把试卷边缘捏得发皱。
我当场打开手机查宠物店:"等毕业了就养新的,你取名字我铲屎。"
他愣了半天,突然把脸埋进习题册里,只露出通红的耳尖。
后来我在他旧课本里翻到那张泛黄的照片时,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七八岁的小贺彦秋抱着大黄狗,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嘴角还缺了颗乳牙。原来他曾经也有过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贺彦秋窝在沙发里喂狗,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发梢。我走过去亲他后颈,他耳尖泛红,头也不回地骂我肉麻,却任由我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爸爸!"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七八分像他的小男孩抱着绘本探头,"讲睡前故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梦里的自己已经自然起身:"今天想听《小王子》还是?"
闹钟响起时,我盯着天花板发了五分钟呆。要是梦再久一点就好了,久到能听见贺彦秋给小孩读故事的嗓音,久到能看见他哄睡时垂下的睫毛。
真他妈离谱,我居然吃起梦里自己的醋。
翻身摸到手机,屏保是我偷拍他的照片——他写作业的样子。
"会成真的。"我对着照片里他羞恼的表情轻声说。
22.
我承认,我确实长得帅——带点痞气的那种帅。
从小我就习惯了被女生追着跑。小学课桌里塞满手工折的爱心,初中放学路上总有女生"偶遇",高中更夸张,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能堆满整个储物柜。
这得感谢我家的基因。我爷爷当年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奶奶就是被他一身军装勾走了魂;我爸继承了他的长相,大学时被我妈这个颜控一眼相中。而我完美融合了他们的优点:高鼻梁,深眼窝,常年打球晒出的小麦色皮肤,还有186cm的个头——每次升旗仪式站最后一排,都能收到前排女生偷偷回头的目光。
但贺彦秋不一样。
他属于被那副丑到爆的黑框眼镜封印颜值的类型。第一次在围墙下撞到他时,眼镜飞出去老远,我弯腰去捡,抬头就愣住了——
碎发下的眉眼干净得像水墨画,皮肤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下唇正中央有颗小小的痣。最要命的是他那双眼睛,镜片后温润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要不是他开口时清冷的男声,我真以为撞到了哪个短发女同学了。
妈的,原来校园墙上的照片真没P过。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鬼使神差摸出手机搜索:"第一次写情书怎么写"。
两个小时后,我对着撕了又写的草稿纸咬牙切齿——给女生写情书我能张口就来,怎么换成贺彦秋,连"我喜欢你"四个字都写得手抖?
第二天一早,我趁没人把那封皱巴巴的情书塞进他课桌。结果这傻子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不看?"我揪住他衣领。
他推了推那副丑眼镜,一脸正气:"我们要好好学习。"
......
我气得差点当场吐血。后来才知道,这傻子压根没看清是谁写的,以为又是哪个女生塞的。
23.
贺彦秋会织围巾这件事,我是冬天才知道的。
那天跟兄弟打完篮球,我嫌热把外套脱了,结果回家就发了高烧。我妈一边给我熬姜汤一边唠叨:"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小秋?大冷天的就知道往球场跑。"
我裹着被子嘟囔:"他又不打篮球..."
"人家在家学习呢!哪像你..."
第二天退烧后,我直接杀去了贺彦秋家。推开门就看见他坐在窗边,膝盖上摊着毛线,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绒线之间。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手上,能看清他指尖被毛线勒出的红痕。
"你会织围巾?"我凑过去,下巴几乎搁在他肩上。
他头也不抬:"嗯,妈妈教的。"
沙发上已经放着两条织好的围巾,一条深棕色,一条绯红色。我拎起来比划了一下:"织这么多干嘛?"
"给叔叔阿姨的。"他推了推眼镜,"天冷。"
我心脏突然软了一块。这家伙真的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我爸妈喜欢。
"那我的呢?"我故意摸了摸他说头发。
他耳尖泛红,从身后抽出一条织到一半的橙黄色围巾:"...还没好。"
毛线柔软温暖,针脚细密整齐,尾端还歪歪扭扭绣了个"XYC"——我名字的缩写字母。这个傻子肯定练习了很久。
"为什么是橙黄色?"我捏着围巾一角。
他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太阳。"
后来我才知道,他织围巾时总会被针扎到手。而那条橙黄色围巾,他拆了织,织了拆,反复三次才满意。
现在它被我锁在衣柜最深处,每年冬天只舍得戴一次——他走后的第一个冬日。
24.
夏天饭桌上总少不了一盘苦瓜炒蛋。
我妈坚信这玩意儿能败火,尤其见我上火满嘴起泡,每到盛夏餐餐必备。更是变着花样做。翠绿的苦瓜片混在金黄的炒蛋里,像埋伏在美好生活中的陷阱。金黄的蛋液裹着翠绿的苦瓜片,看着挺诱人——如果忽略那股子清苦味的话。
自从常带贺彦秋回家吃饭,这倒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游戏。我总趁我妈转身盛饭时,飞快把苦瓜挑进贺彦秋碗里我妈一转身。起初他还会愣一下,后来干脆主动伸筷子从我碗里挑。
第一次这么做时,他筷子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我冲他挤眉弄眼,做了个"求你了"的口型。
他低头把苦瓜送进嘴里,喉结滚动得有些艰难。我以为他爱吃,从此理直气壮地把所有苦瓜都拨给他。后来甚至发展成默契——只要苦瓜上桌,他就会主动从我碗里拣走那些翠绿的"毒药"。
最离谱的是某次我妈突然回头,正撞见贺彦秋筷子悬在我碗上空。空气凝固两秒,只见他面不改色把苦瓜塞进自己嘴里,推了推眼镜:"阿姨,能再添碗饭吗?"
我妈乐呵呵去盛饭时,我在桌下勾住他手指。他掌心有薄汗,睫毛颤得像蝴蝶振翅,却还强装镇定嚼着苦瓜。
直到某个蝉鸣震耳的午后,我们挤在空调房里写作业。他说漏嘴他不喜欢吃苦瓜。
"你也不爱吃?"有次我凑近他耳边问。
他摇摇头:"太苦。"
"那你还——"
"苦瓜炒蛋不苦。"他飞快截住话头,耳尖泛红。
后来我才懂,这个傻子是怕我挨骂。我妈要是发现我碗底剩一堆苦瓜,肯定又要念叨。所以他默不作声全接过去,像接住我所有不被允许的任性。
空调嗡嗡作响,我盯着他淡色的嘴唇看——那里曾经抿过多少我推给他的苦涩?
后来我再也没让他替我吃苦瓜。每次饭桌上出现那道菜,我都会抢先把整盘挪到自己面前。我妈惊喜地说儿子懂事了,贺彦秋在桌下偷偷踢我,眼睛亮得像星星掉进了玻璃杯。
现在做饭时,我总习惯性地往锅里多放两个蛋。金黄的蛋液裹住苦瓜时,恍惚还能看见他低头吞咽的样子。只是再没有人会在我妈转身时,悄悄接走我碗里的苦涩了。
后来我学会了用蜂蜜腌苦瓜,甜得发腻。就像那些年,他为我咽下的所有苦,都化成了记忆里的甜,现在我家冰箱永远备着苦瓜,我学会了用盐水浸泡去涩。只是再没有人会皱着眉头,却依然乖乖吃掉我夹过去的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