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里的沉默

禁止上升正主

画廊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宋亚轩指尖划过一幅印象派画作的边缘，冰凉的玻璃映出他半明半暗的侧脸。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没回头，直到那道熟悉的气息裹着雨意漫过来，他才听见自己心跳撞碎在寂静里的声音。

“这幅《雾中灯塔》是新到的。”严浩翔的声音比记忆里沉了许多，带着商场打磨出的冷静，“笔触很像你以前喜欢的风格。”

宋亚轩终于转过身，视线越过他熨帖的西装领口，落在他左手无名指那道浅淡的疤痕上——那是高中时替他抢回被混混抢走的画册，被碎玻璃划的。七年了，这道疤居然还在。

“严总现在倒是对艺术品很有研究。”宋亚轩扯了扯嘴角，刻意让语气里带上点漫不经心的嘲讽，“毕竟是能买下整座画廊的人了。”

严浩翔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定西装，腕上的百达翡丽在暖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和当年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图书馆角落啃面包的少年判若两人。可他看向宋亚轩的眼神，还是藏着当年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只是投资而已。”他避开宋亚轩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雨帘，“听说你回国办画展，刚好路过。”

“路过？”宋亚轩低笑出声，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严总日理万机，居然会‘路过’这种地方。”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蔓延。宋亚轩想起十七岁那个暴雨天，也是这样的雨声，他们在画室里大吵一架，颜料泼了满地，像一幅被毁掉的画。

“你根本不懂！”宋亚轩当时红着眼眶推他，“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你省吃俭用买的廉价颜料吗？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看场画展，你都要去打工！”

严浩翔攥着湿透的打工制服，指节泛白：“宋亚轩，我们不一样！我妈还在医院躺着，我没资格像你一样挥霍时间！”

“所以阶级不同就活该错过吗？”宋亚轩吼完这句话，转身摔门而去，没看到严浩翔在原地站了整夜，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后来宋亚轩被家人逼着出国留学那天，在机场等到登机广播最后一遍响起，也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半年后，才从同学口中得知，严浩翔在他走后第二天就退学了，据说去南方创业，带着他那笔没领完的奖学金。

“画展筹备得怎么样？”严浩翔的声音把宋亚轩拽回现实，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杯热拿铁，递过来的动作带着旧习般的自然，“听说遇到点资金问题？”

宋亚轩没接，咖啡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模糊的屏障。“不用严总费心，”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宋家还没落魄到需要外人接济。”

“我不是外人。”严浩翔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底翻涌着宋亚轩看不懂的情绪，“当年你走后，我……”

“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宋亚轩打断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严总现在是商界新贵，我只是个小画家，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猛地攥住。严浩翔的掌心滚烫，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急切，指腹摩挲着他腕骨上那道浅浅的勒痕——那是当年他偷偷跑出去找严浩翔，被家人发现后锁在房间里留下的。

“亚轩，”严浩翔的声音发哑，带着七年未曾说出口的隐忍，“我当年不是故意不去送你，我妈那天病危，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

宋亚轩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眶瞬间红了。这些年他在国外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严浩翔来了，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如果他们没有那么骄傲，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现实从来没有如果。

“这些还有意义吗？”他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严浩翔的眼睛，“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感激你？还是想证明你有多不容易？”

严浩翔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宋亚轩的骄傲，就像知道自己当年的自卑一样清楚。那时他穿着打补丁的袜子，站在宋亚轩家金碧辉煌的别墅门口，连抬手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画廊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宋亚轩的助理探进头来：“轩哥，该去会场了。”

“知道了。”宋亚轩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刻意忽略严浩翔瞬间黯淡的眼神，“严总慢逛，我先失陪了。”

他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攥紧了拳头。走到门口时，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亚轩回头望了一眼，严浩翔还站在那幅《雾中灯塔》前，背影在暖光里显得格外孤寂。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宋亚轩接到助理的电话，说有人匿名捐赠了一批顶级画材，刚好解了燃眉之急。他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驶离，车牌号还是当年他开玩笑说要送给严浩翔的那个数字。

深夜收摊时，宋亚轩在画廊角落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画框。打开一看，是当年他没画完的素描——画的是图书馆窗边的严浩翔，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铅笔线条温柔得像一整个青春。画背面有行小字，是严浩翔的笔迹：“等我有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就把这幅画送给你。”

宋亚轩蹲在地上，突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他想起回国前整理旧物，发现严浩翔当年偷偷塞进他行李箱的信，字迹被泪水晕开了大半：“亚轩，等我三年，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去接你回家。”

可他们都没等够那三年。宋亚轩在异国他乡看着严浩翔的名字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看着他从一无所有变成商界传奇；严浩翔在无数个深夜刷着宋亚轩的画展报道，看着他从那个桀骜的少年变成成熟的艺术家。

手机亮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灯塔永远为你亮着。”

宋亚轩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锁了屏。有些爱意注定只能藏在时光里，就像那幅永远停留在青春里的素描，和画廊里那场没有说破的重逢。

第二天清晨，严浩翔的助理发现老板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少年挤在画室里，笑得没心没肺，背景是泼洒的颜料和未完成的画作。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一段永远不会褪色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