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砚终究还是没能阻止我去学画画。
或许是我的那番话让他心生疑窦,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也渴望看到我变得更像沈月浓。
毕竟,沈月浓生前,最引以为傲的,除了她的科研天赋,便是她的绘画才能。
我选了一家城中最好的画室,每天准时报到。
我故意在他面前笨拙地调色,画出扭曲的线条,然后在他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时,状似苦恼地叹气:“看来,我真的没有沈小姐那样的天赋呢。”
每当这时,傅承砚的眼神就会变得复杂。
有失望,有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我能像沈月浓一样,画出惊艳的画作,好让他能更心安理得地透过我,去思念另一个人。
真是可悲又可笑。
我一边用拙劣的画技麻痹着他,一边在暗中加快我的计划。
私家侦探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他们找到了季临。
他现在住在城郊一家破败的疗养院里,精神状况确实很不稳定。
我决定去见他一面。
为了不引起傅承砚的怀疑,我特地挑了一个他去国外出差的日子。
疗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我在一间阴暗的病房里,见到了季临。
他比照片上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眼神浑浊,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看上去,是真的疯了。
我遣散了护工,关上房门,静静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
然后,我缓缓开口:“‘普罗米修斯计划’,失败了吗?”
“普罗米修斯计划”,这是我从那些记忆碎片里,捕捉到的一个关键词。
听到这五个字,原本状若痴傻的季临,身体猛地一震。
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清明的光,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我是谁不重要。”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重要的是,我知道,三年前的实验事故,不是意外。你也知道,对吗?”
季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警惕地看着我,抓着布娃娃的手越收越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逼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沈月浓,她没有死。她只是利用那场爆炸,金蝉脱壳了。”
“你胡说!”季临激动地站起来,眼中满是恐惧,“她死了!我亲眼看到她被炸得粉身碎骨!”
“你看到的,不过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替身。”我冷笑一声,抛出了我的杀手锏,“她偷走了别人的记忆,也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她是个窃贼,是个骗子!而你,是她的帮凶!”
“不……不是的……”季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想救我妹妹……”
“你妹妹?”我皱起眉。
“我妹妹得了罕见的脑部疾病,记忆正在快速衰退……是沈月舍诺,她说‘普罗米修斯计划’可以救我妹妹……她说她能将健康的记忆移植给我妹妹……”季临泣不成声,“我才答应帮她的……我不知道她是要去偷别人的记忆……我不知道她那么心狠手辣……”
原来如此。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沈月浓,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天才科学家,实际上是一个为了窃取他人成果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她利用季临,完成了记忆移植的核心技术。
但她偷的,到底是谁的记忆?
那个被她选中的“供体”,又是谁?
“她偷了谁的记忆?”我追问道。
季临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他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怀里那个破旧的布娃娃。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兔子布偶,但兔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串着一颗小小的,星星形状的银饰。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冲上前,一把夺过那个布娃娃。
那颗星星项链……
我失忆前,傅承砚送给我的那条,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到极致,却又最接近真相的念头,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我死死地盯着季临,声音颤抖:“那个‘供体’……是我?”
季临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原来,沈月浓偷走的,是我的记忆。
她不仅偷走了我的记忆,还整容成了我的样子,顶替了我的身份,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傅承砚……
他爱的,从来不是什么沈月浓。
他爱的,一直都是我。
是那个和他青梅竹马,在星空下许下约定的苏念。
可他却认错了人。
他把一个窃贼,当成了他的挚爱。
又把我这个真正的爱人,当成了窃贼的替身。
他用对我的爱,去爱一个骗子。
又用对骗子的恨,来折磨我。
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讽刺!
我攥着那颗星星项链,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淋漓。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傅承砚,你这个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你毁了我两辈子。
这一世,我要让你亲手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爱情,是建立在怎样肮脏的谎言之上。
我要让你,比我痛苦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