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的相遇

深秋的雨总带着股沁骨的凉。林砚之收伞时，木柄上的水渍顺着指缝滑进袖口，他低头拽了拽衬衫，余光瞥见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灰调西装，被雨水洇深的领带，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书店里飘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杂着角落里咖啡壶的焦香。他停在“建筑理论”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烫金脱线的《营造法式》，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轻响。

“抱歉。”

声音很轻，像雨丝落在青瓦上。林砚之回头，看见个穿卡其色风衣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半张从《布鲁内莱斯基传》里脱落的插画。对方头发微湿，几缕贴在额角，睫毛上还沾着雨珠，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古籍修复的话，我认识人。”林砚之递过纸巾，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沾着颜料，指甲缝里嵌着点靛蓝。

年轻人愣了愣，接过纸巾擦了擦指尖：“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补。”他把书页小心夹进书里，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书架，带落一本薄薄的诗集。

林砚之伸手接住，封面上是聂鲁达的签名复刻，边缘已经磨得发白。“你也喜欢他？”

“嗯，尤其《二十首情诗》。”年轻人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我叫沈倦，美术系的。”

“林砚之，建筑所的。”他把诗集递回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背，像触到块温热的玉。沈倦的耳朵忽然红了，飞快接过书塞进帆布包，说了句“下次见”就转身钻进雨幕，风衣下摆扬起时，林砚之看见他背包侧袋插着支磨损的钢笔。

那天傍晚林砚之整理文件，发现文件夹里多了张速写——是他站在书架前的侧影，线条利落，背景里的《营造法式》被画成了正在生长的藤蔓。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倦字，旁边画着只叼着钢笔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