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潇潇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绿儿为她梳理长发。镜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绣暗纹的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支碧玉簪，比起昨日的素净，多了几分端庄，却依旧不见半分往日的张扬。
“娘娘，这样真的好吗？”绿儿手里的梳子顿了顿，看着镜中素淡的模样，“去见太后，不戴些金饰，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
“寒酸？”苏潇潇拿起眉黛，细细描画着，“太后历经三朝，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比起满身珠光宝气，她更看重规矩和心性。你忘了，原主以前每次去给太后请安，不是抱怨这个就是攀比那个，惹得太后多少次皱眉？”
绿儿想了想，确实如此。以前的如妃总觉得太后偏爱那些“假惺惺”的嫔妃，每次去慈安宫都没好脸色，久而久之，太后也懒得见她了。
“那……咱们带的礼是不是太轻了？”绿儿又看向桌上的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几样精致点心，“贤嫔娘娘说，太后最近爱吃枣泥糕，咱们就带这个去，会不会……”
“礼轻情意重。”苏潇潇放下眉黛，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太后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尝过？亲手做的点心，反而显得有诚意。再说，咱们今天主要是沾贤嫔妹妹的光，她怀着身孕，太后疼她，自然也会对咱们多几分耐心。”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娘娘，贤嫔娘娘的轿子到了。”
“走吧。”苏潇潇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记住，待会儿见了太后，少说话，多听着。”
绿儿连忙应下，捧着食盒跟在她身后。
慈安宫坐落在后宫最东侧，远离喧嚣，庭院里种满了松柏，透着一股肃穆之气。苏潇潇和贤嫔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宫装的老嬷嬷迎了上来，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
“哟，是如妃娘娘和贤嫔娘娘啊。”张嬷嬷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太后刚醒，正在里头翻经呢。”
这态度，明显是对苏潇潇带着防备。苏潇潇也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劳烦嬷嬷通报一声，就说臣妾和贤嫔妹妹来给太后请安。”
“贤嫔娘娘怀着身孕，快请进。”张嬷嬷侧身让贤嫔，目光扫过苏潇潇时，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副模样，“如妃娘娘也请吧。”
进了内殿，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太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串紫檀佛珠，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她穿着一身深紫色常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白玉簪绾着，虽然眼角有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儿臣给太后请安。”苏潇潇和贤嫔齐齐跪下。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贤嫔身上时，立刻柔和下来：“快起来，快起来，仔细地上凉。”又对身边的宫女说，“给贤嫔搬个软凳来。”
“谢太后。”贤嫔依言坐下，手轻轻抚着小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太后近日身子可好？儿臣想着您爱吃枣泥糕，就让小厨房做了些，给您送来尝尝。”
“你有心了。”太后笑着点头，“哀家这几日确实嘴馋，就想吃口甜的。”她看向苏潇潇，眼神淡了几分，“如妃也起来吧。”
“谢太后。”苏潇潇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姿态恭顺。
太后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穿着素净，妆容淡雅，和以前那个恨不得把所有珠宝都戴在身上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微微蹙眉：“你也坐吧。”
“谢太后。”苏潇潇依言坐下，却只坐了半个屁股，脊背挺得笔直，尽显规矩。
张嬷嬷端上茶来，太后呷了一口，目光落在贤嫔身上：“最近身子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劳太后挂心，太医说一切都好。”贤嫔笑着说，“就是偶尔有些贪睡，让太后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点点头，语气带着疼惜，“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哀家说，别忍着。”
“是，谢太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气氛十分融洽。苏潇潇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不争不抢，仿佛真的只是来陪衬的。
太后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不禁有些诧异。这如妃，难道真的转性了？
“如妃。”太后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哀家听说，前几日你在御花园受了伤？”
苏潇潇心头一凛，知道正题来了。她放下茶杯，起身福了福身：“劳太后挂心，只是小伤，不碍事。”
“小伤？”太后放下佛珠，语气沉了几分，“哀家怎么听说，你是为了争宠，跟贤嫔起了冲突，才摔了的？”
这话问得尖锐，明显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贤嫔也有些紧张，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苏潇潇用眼神制止了。
苏潇潇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带着几分愧疚：“回太后，前几日确实是臣妾不对。一时糊涂，失了分寸，惊扰了贤嫔妹妹，也让太后烦心了。臣妾在这里，给太后赔罪了。”
说罢，她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太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如妃会辩解，会哭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地认了错。
“你能认错，还算有救。”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些，“如妃，你要知道，你是程家的女儿，身份尊贵，更该懂得谨言慎行。这后宫不是战场，争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
“太后教训的是。”苏潇潇诚恳地说，“臣妾以前确实不懂事，总想着皇上的宠爱，忽略了规矩和体面。经过这次的事，臣妾想明白了，与其把心思放在争风吃醋上，不如多学学规矩，好好伺候太后和皇上，也算是为程家积德。”
她特意提到程家，就是在提醒太后，她的身后是手握兵权的程家，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太后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程将军在边关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启的江山，为了这后宫的安稳？你身为他的女儿，更该以身作则，别让他在前线还为你操心。”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行了，起来吧。”太后挥挥手，“哀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贤嫔也不会怪你。以后姐妹之间，要互相扶持，别再让外人看了笑话。”
“是。”苏潇潇和贤嫔齐声应道。
气氛缓和下来，太后又和贤嫔说了些安胎的注意事项，偶尔也会问苏潇潇几句，苏潇潇都答得滴水不漏，既不抢话，也不显得木讷。
眼看日头渐高，贤嫔起身告辞：“太后，时辰不早了，儿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去吧，路上小心。”太后叮嘱道，又看向苏潇潇，“你也回去吧。”
“是。”苏潇潇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绿儿说，“把咱们带来的点心呈给太后。”
绿儿连忙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有枣泥糕，有杏仁酥，还有一样是苏潇潇特意让绿儿做的现代小甜点——蔓越莓饼干。
“这是什么？”太后看着那红扑扑的小方块，有些好奇。
“回太后，这是臣妾让小厨房做的新点心，用了些西域传来的蔓越莓干，酸甜可口，据说还有开胃的功效。”苏潇潇笑着说，“臣妾想着太后最近胃口不好，就斗胆做了些，请太后尝尝。”
太后身边的张嬷嬷上前，拿起一块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对太后说：“回太后，味道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挺爽口。”
太后也拿起一块，慢慢品尝着，点了点头：“嗯，是挺好吃的。难为你有心了。”
“能合太后的胃口，是臣妾的福气。”
“行了，下去吧。”太后心情好了些，挥了挥手。
苏潇潇和贤嫔一起告退，刚走出慈安宫，贤嫔就松了口气：“姐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了。”苏潇潇笑着说，“太后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怪我们。”
“还是姐姐厉害。”贤嫔由衷地说，“换作是我，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妹妹过奖了。”苏潇潇看着她，“其实太后刚才的话，也是说给咱们听的。她不希望咱们内斗，让外人钻了空子。”
贤嫔点点头：“姐姐说得是。我也觉得，最近宫里不太平，总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所以，咱们更要小心。”苏潇潇压低声音，“尤其是妹妹你怀着身孕，万事都要谨慎。”
贤嫔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
两人在宫门口分道扬镳，苏潇潇刚回到景仁宫，就见小禄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小禄子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您去给太后请安了，大发雷霆，让……让奴婢……”
“让你做什么？”苏潇潇皱眉。
“让奴婢……让奴婢在您的茶里下点东西，让您……让您在六月十五那天精神不济，出个大丑……”小禄子结结巴巴地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她给奴婢的药粉……”
苏潇潇拿起纸包，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杏仁味扑面而来。她心中一凛，这是蒙汗药！皇后好狠的心，不仅要设计她冲撞圣驾，还要先让她神志不清，到时候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还说什么了？”苏潇潇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说……她说要是奴婢办不好，就……就把奴婢的爹娘……”小禄子吓得浑身发抖。
“别怕。”苏潇潇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药粉你先收着，别让任何人知道。六月十五那天，本宫自有安排。”
“是……是！”小禄子连忙把药粉收起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绿儿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娘娘，皇后也太狠毒了！咱们……咱们要不要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苏潇潇冷笑，“咱们有证据吗？空口白牙的，皇上只会觉得咱们又在争风吃醋。再说，就算皇上信了，以皇后的性子，也只会变本加厉地害咱们。”
“那……那怎么办啊？”绿儿急得团团转。
“凉拌。”苏潇潇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她想让本宫出丑，本宫就偏不让她如愿。六月十五那天，本宫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绿儿看着自家娘娘眼中闪烁的光芒，忽然觉得，这个新的娘娘，比以前那个骄横的如妃，可怕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潇潇过得十分平静。每天除了给太后请安，就是在宫里看看书，练练字，偶尔和贤嫔聊聊天，再也没去过皇帝的养心殿，也没找过宋琉璃的麻烦。
后宫里的人都觉得奇怪，纷纷猜测如妃是不是真的转性了，还是受了刺激，变得不正常了。
皇后也派了几次人来打探，都被苏潇潇用各种理由打发了。小禄子也按苏潇潇的吩咐，时不时地给皇后递些“如妃安分守己”的消息，让皇后渐渐放下了戒心，只等着六月十五那天，看如妃出丑。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四。
晚上，苏潇潇坐在灯下，仔细看着绿儿拿来的舆图。上面标注着从景仁宫到圆明园的路线，还有皇后銮驾可能经过的地方。
“娘娘，都准备好了。”绿儿端来一碗参汤，“小禄子说，皇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皇上会先去景仁宫，然后再去圆明园。皇后的銮驾会在巳时三刻经过咱们宫门口的那条路。”
“很好。”苏潇潇喝了口参汤，“小禄子那边，你再去叮嘱一下，让他千万别出岔子。”
“是，奴婢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了。”
“还有，把那件石青色的宫装准备好，明天本宫要穿。”苏潇潇放下碗，“再备些醒神的香料，点在香炉里。”
“是。”
绿儿退下去后，苏潇潇看着舆图，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皇后，你的陷阱，本宫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就是咱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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