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核心的齿轮还在微微颤动,像濒死的心脏在胸腔里最后的搏动。开拓者将莱拉的机械义肢抱在怀里,义肢末端的星核碎片仍在闪烁,透过装甲的裂缝,能看到里面半枚龙鳞正在缓慢溶解——那是莱拉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痕迹。
“装置没有完全关闭。”瓦尔特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它的核心还在吸收周围的锈蚀能量,只是被莱拉的结晶暂时压制了。”
丹恒走到装置前,长枪的枪尖轻触齿轮表面。那些刻着命途符号的金属突然泛起蓝光,“虚无”与“不朽”的符号相互咬合,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这不是熵增教派能造出的结构,”他指尖划过符号的边缘,那里残留着微弱的星神能量,“是用星神遗骨的碎片锻造的。”
三月七的相机突然对着装置连拍数张,屏幕上的符号在照片里扭曲变形,最终拼合成一行小字:“虚数之树的侧根,在熵的尽头结果。”
“虚数之树?”开拓者想起阿基维利虚影留下的话,“星核是树的果实……那这个装置是?”
“是催熟的毒药。”姬子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众人身边,她手里拿着块从列车AI系统中提取出的芯片,“刚才分析了莱拉父亲的日志备份,熵增教派的真正目的不是献祭埃索斯,而是用时间锈化装置强行催熟星核碎片,让它提前‘结果’——结出能污染整个虚数之树的果实。”
装置核心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不朽”符号的边缘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更深层的纹路——那是“毁灭”命途的印记,正被锈色能量缓慢侵蚀。
“莱拉的结晶快撑不住了!”三月七指着装置周围浮现的黑雾,那些雾气接触到岩壁,立刻让结晶化的石桥重新锈蚀,“丹恒,你的力量能不能压制它?”
丹恒的长枪刺入装置侧面的接口,水流般的力量涌入齿轮。但这次黑色鳞片没有出现,银蓝色的光芒撞上“虚无”符号,竟被直接吞噬。“不行,”他撤回长枪,枪尖沾着的锈色正在蔓延,“它在吸收‘不朽’命途的能量,我的力量只会让它更强。”
开拓者突然按住胸口,星核的悸动与装置的频率逐渐同步。他能感觉到莱拉义肢里的碎片在“呼喊”,像在指引他做什么。“如果它在催熟星核……”他看向丹恒,“那是不是可以用星核的力量反过来‘冻结’它?”
“疯了吗?”三月七抓住他的手臂,“你忘了锈化龙是怎么被星核吸引的?万一失控……”
“没有别的办法了。”莱拉的机械义肢突然自动抬起,指尖指向装置核心的凹槽——那里正好能容纳下一枚星核大小的物体,“我父亲的日志里写过‘以核制核’,只有同源的能量才能中和这种催熟反应。”
装置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毁灭”符号已经完全显露出来,锈色能量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连岩浆都被冻结成灰黑色的固体。熵增教派首领的笑声从装置上方传来,他正站在断裂的石桥上,半边机械面具在红光中泛着冷光。
“你们以为能阻止熵增吗?”他的机械臂举起另一块星核碎片,碎片表面爬满了“虚无”符号,“莱拉的结晶只能拖延时间,现在,让我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碎片掷向装置的瞬间,开拓者纵身跃起。他没有去拦截碎片,而是直接扑向装置核心的凹槽——体内的星核在这一刻爆发,蓝光与装置的红光碰撞,形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柱直冲溶洞顶端。
“开拓者!”三月七的相机记录下了这震撼的一幕:开拓者的身体悬浮在能量柱中央,星核透过他的胸口向外膨胀,右眼亮起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中流动的纹路,竟与装置上的命途符号如出一辙。
丹恒的长枪突然发出龙吟。他看着开拓者右眼的金光,又看向自己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黑色鳞片,突然明白了什么。“瓦尔特,维持住能量场!”他纵身跳上石桥,长枪的银蓝色光芒中第一次主动融入了黑色的影,“三月七,用相机的闪光灯对准‘毁灭’符号!”
黑色与蓝色交织的龙息撞上能量柱,非但没有引发爆炸,反而像溪流汇入江河般融入其中。三月七的相机闪光灯刺破红光,“毁灭”符号在强光下剧烈收缩,露出下面被掩盖的“开拓”命途印记——那是阿基维利的符号,早已被熵增教派用锈色能量封印。
“原来如此……”瓦尔特的重力场笼罩整个溶洞,将扩散的锈色能量强行压缩,“他们不仅在催熟星核,还在篡改命途的本源!”
开拓者在能量柱中睁开眼睛。他能“看到”无数条命途的丝线在装置中缠绕:虚无试图吞噬不朽,毁灭想要污染开拓,而所有丝线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张巨大的网,笼罩在虚数之树的上空。
“织网者……”他低声说,星核的光芒突然转为纯白,“你在看着,对吗?”
能量柱骤然收缩,所有命途符号在纯白光芒中停止了争斗。熵增教派首领的机械臂开始锈蚀,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锈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开拓”的印记在他胸口亮起,像在审判他对命途的亵渎。
莱拉的机械义肢突然飞向能量柱,星核碎片从装甲中脱离,与开拓者的星核产生共鸣。碎片中的龙鳞彻底溶解,化为一道银色的溪流,顺着能量柱注入装置核心。时间锈化装置的齿轮开始反向旋转,锈色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被压缩回矿区的范围。
“是莱拉父亲的力量……”三月七看着能量柱中浮现的半透明身影,那是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正对着开拓者微微颔首,“他把自己的命途力量封在了龙鳞里。”
当能量柱彻底消散时,开拓者重重摔落在地。他的右眼恢复了正常,但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金色的纹路。装置核心已经停止运转,齿轮表面的命途符号全部消退,只留下“开拓”的印记在缓慢闪烁。
丹恒走到开拓者身边,发现他手背上多了块淡金色的印记,形状与装置上的“开拓”符号一模一样。“你没事吧?”他问,手背上的黑色鳞片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看到了……”开拓者摇摇头,试图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画面,“星神们的命途不是孤立的,它们像树枝一样相互连接,而织网者……它在修剪这些树枝。”
三月七的相机突然发出提示音,最后一张照片自动打印出来。照片上没有装置,没有能量柱,只有一片浩瀚的星空,星空中有棵巨大的树,而树的周围,缠绕着无数闪烁的丝线,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溶洞开始坍塌,汤海遗迹的碎片在白光中逐渐消散。瓦尔特用重力场护住众人,朝着岩浆管道的方向撤离。路过莱拉牺牲的地方时,开拓者捡起了那只机械义肢——装甲已经完全锈蚀,但掌心的位置,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像是莱拉最后的告别。
星穹列车悬浮在埃索斯的轨道上,锈色的云层正在散去,露出下面被修复的大气层。莱拉站在起降平台上,她的右臂已经换上了普通的义肢,但眼神里没有失落,只有释然。
“装置的核心部件我拆下来了。”她将一块黑色的芯片递给姬子,“里面有熵增教派的数据库,或许能找到关于织网者的线索。”
姬子接过芯片,瞳孔微微收缩:“这上面……有天才俱乐部第0号的标识。”
“霍霍?”丹恒皱眉,“她为什么会和熵增教派有关?”
“不是她。”瓦尔特的声音从列车里传来,他手里拿着块从装置残骸中找到的金属片,“这是用星神遗骨锻造的,但不是IX的……上面残留的是‘开拓’的能量。”
开拓者走上列车时,AI系统突然播放了一段新的航行日志。这次不是阿基维利时期的记录,而是星穹列车刚刚自动生成的:
【星历8101年,埃索斯。检测到命途悖论修正。检测到新的织网者坐标:玉衡星。】
丹恒站在观测甲板上,看着埃索斯逐渐恢复蓝色的海洋。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背,那里的皮肤下,黑色鳞片正在以固定的周期闪烁——每闪烁一次,他脑海里关于汤海的记忆就清晰一分。
三月七的相机里,最后那张星空照片开始褪色,只剩下“开拓”的印记在缓慢闪烁。她突然发现照片的角落有行小字,是用持明族的文字写的:“三月七,找到镜子,就能找到答案。”
列车的引擎发出轰鸣,朝着玉衡星的方向驶去。开拓者站在驾驶舱,看着星图上不断靠近的新坐标,摸了摸胸口的星核。那里的悸动还未平息,仿佛在预示着,他们离织网者的真相越近,将要面对的命运,就越是沉重。
而在埃索斯的矿区深处,被封印的锈色能量中,一枚破碎的镜片正在闪烁。镜片里映出的,既不是埃索斯的星空,也不是星穹列车的背影,而是一张巨大的网——网的节点上,点缀着无数颗星核,每一颗都在缓慢地跳动,像等待成熟的果实。
莱拉收到父亲最后的加密信息时,列车已经驶离了埃索斯的轨道。信息只有一句话,用通用语写的,简单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在收集星神的遗骨,下一个是巡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