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雕塑工作室的铁门被撬开时,铁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墨推开门,一股福尔马林混着石膏的气味扑面而来,像走进了座被遗忘的标本馆。
沈翊的手电光扫过工作室中央,那里立着尊未完成的人体雕塑,黏土覆盖的轮廓异常逼真,连肌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雕塑家老陈,就倒在雕塑脚边,胸口插着把雕塑刀,鲜血在地板上漫开,像给白色石膏镀了层红釉。
“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林墨蹲下身,戴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老陈的手腕,“但尸体没有僵硬,反而有种……皮革般的韧性。”她掀开老陈的衣领,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像黏土里的裂痕。
沈翊的目光落在那尊人体雕塑上。黏土表面有处凹陷,形状恰好能容纳一只手掌,凹陷边缘沾着点暗红色——是老陈的血。“凶手在他死后,还在继续‘完成’雕塑。”他的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出雕塑的轮廓,“黏土里混了东西,让它干得很慢。”
杜城在工作室的角落发现个冰柜,打开时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十几个玻璃罐,泡着的不是人体器官,而是各种骨骼碎片,标签上写着“肱骨”“胫骨”“指骨”。“老陈是个骨科医生,退休后才转行搞雕塑。”杜城皱着眉,“这些骨头……来源不明。”
林墨用镊子夹起雕塑表面的黏土样本,在紫外灯下观察:“里面有骨粉。”她凑近闻了闻,“还有松节油和福尔马林的混合物——他在用特殊配方,让黏土呈现出类似人体皮肤的质感。”
沈翊突然走到雕塑背后,手电光照向黏土的裂缝。那里露出片极淡的荧光,像是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反射的光。“里面有金属。”他肯定地说,“形状不规则,像是……手术器械。”
林墨拿出骨锯,小心地切开雕塑的肩部。黏土剥落时,果然露出截生锈的钢钉,钉身还缠着点泛黄的纱布。“是骨科手术用的髓内钉。”她用证物袋收好钢钉,“老陈在雕塑里埋了这些东西,像是在……还原某个手术场景。”
工作室的抽屉里,藏着本病历档案,患者名叫“林深”,七年前因车祸做过全身多处骨折手术,主刀医生正是老陈。档案最后一页画着幅简笔画:个被拆解的人体,骨骼被重新拼成了雕塑的形状。
“林深……”林墨的指尖顿在纸上,这个名字和她父亲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沈翊的炭笔在速写本上画下那幅简笔画:“老陈在把林深的骨骼,‘重组’成艺术品。”他的手电光扫过冰柜里的玻璃罐,“但这些骨头,不全是林深的。”其中一个罐子的标签被划掉了,罐底沉着枚小小的樱花吊坠,链子已经生锈。
林墨的呼吸猛地一滞。那吊坠和她母亲的遗物一模一样。
“老陈有个儿子,叫小陈,也是雕塑家,三年前突然失踪。”杜城翻着卷宗,“有人说他卷进了艺术品走私,也有人说……他是被老陈失手杀了。”
沈翊的目光落在工作室的墙上,那里挂着老陈和小陈的合影,两人身后的展架上,摆着尊获奖雕塑——《重生》,主体是用骨骼碎片拼出的飞鸟,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钢钉,和他们在雕塑里发现的髓内钉属于同一型号。
“《重生》用的就是小陈的骨头。”林墨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老陈在病历档案里写着,小陈七年前也做过骨折手术,用的就是这种髓内钉。”她指着照片里的《重生》,“那不是飞鸟,是小陈的脊椎骨和肋骨拼的。”
沈翊的炭笔在纸上划出道深痕。“所以他现在做的人体雕塑,是在还原小陈的身体?”他看向那尊未完成的雕塑,黏土覆盖的脸部轮廓,确实和照片里的小陈有几分相似,“凶手杀了他,是为了阻止这个‘作品’完成?”
林墨在老陈的口袋里,找到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把他还给我”。字迹很轻,像是用左手写的。“是小陈的母亲?”她猜测,“或者……是林深的亲属?”
这时,法医中心发来消息:冰柜里的骨骼碎片中,检测出和林墨父亲林砚之一致的DNA。
“我父亲的骨头……”林墨的手指冰凉,“老陈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骨头?”
沈翊突然走到那尊人体雕塑前,用炭笔在黏土的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镜形符号——和厄里斯之镜的标志完全吻合。“他也是组织成员。”他声音很沉,“这些骨骼拼图,根本不是艺术品,是组织的密码。”
工作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杜城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骤变:“小陈找到了!在城郊的废弃医院,他说……是他杀了老陈。”
废弃医院的手术室里,小陈正坐在手术台边,手里把玩着把手术刀。他的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裤管下露出截金属支架——七年前的车祸,让他永远失去了完整的右腿。
“他把我的腿骨,雕成了《重生》的爪子。”小陈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还说这是‘艺术的升华’。”他指了指墙角的画架,上面有幅未完成的画,画中是老陈在工作室里,把骨骼碎片拼进黏土里,背景里站着个戴红色丝巾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沈翊的炭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出女人的轮廓,丝巾的褶皱里藏着个极淡的镜形符号。
“她是‘老师’。”小陈笑了笑,“是她告诉我,老陈不仅偷了我的骨头,还偷了林砚之的——七年前林砚之‘失踪’后,是老陈处理的‘后事’。”
林墨的心脏像被攥紧了。“我父亲……死了?”
“不知道。”小陈摇摇头,“但老陈的冰柜里,有他的指骨。‘老师’说,那是打开某个秘密的钥匙。”
沈翊的目光落在小陈的右腿支架上,金属表面有处磨损的痕迹,形状像朵模糊的樱花。“你认识我,对吗?”他突然问,“七年前,你在医院见过我。”
小陈的肩膀抖了下:“你画过我。”他声音发颤,“在车祸后的病房里,你给我画了张速写,说我的眼睛像‘未完成的雕塑’。”
沈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片白光——消毒水的味道,石膏的气息,还有支掉在地上的樱花钢笔,笔帽摔裂了道缝。
林墨看着那幅画里的红色丝巾,突然想起母亲的照片。原来所谓的“骨骼拼图”,从来不是艺术,是组织用亲人的遗骸,编织的一张催命网。
而她和沈翊,早已站在了这张网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