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契

地府的忘川河总是泛着墨色的波澜，河面上漂浮的残魂碎魄像被打湿的纸灯，随着水流忽明忽灭。马嘉祺站在奈何桥头，玄色长袍垂落在青石板上，袖口沾染的人间霜雪还没来得及被地府的阴风吹散。他指尖夹着的勾魂索泛着冷银光泽，末端的锁魂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却没半分活气——就像他这人，自成为黑无常那日起，周身的温度就低得能冻住亡魂的哀嚎。

“嘉祺。”

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跳脱，与地府的阴森格格不入。马嘉祺回头时，正看见宋亚轩踩着流云靴快步走来，月白色的无常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哭丧棒，棒身雕刻的缠枝纹里还嵌着几粒从人间带来的碎星子。

宋亚轩凑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的温度比地府的阴气暖上几分：“刚从人间回来？看你这脸色，又是勾了个执念重的魂？”

马嘉祺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方才在人间勾的是个书生魂，那书生临死前还攥着给心上人写的信，血浸透了信纸，字里行间的情意浓得化不开。他看着那封信时，忽然想起自己成为黑无常前的事——也是这样的人间，也是这样的情意，最后却成了插在他心口的刀，让他死后魂魄滞留在阳间，连孟婆汤都化不开那股子绝望。

宋亚轩似乎看出了他的走神，伸手把哭丧棒往他面前递了递：“别想以前的事了，阎王刚传了话，让咱们去趟枉死城，那边有个厉鬼闹得凶，判官们镇不住。”

马嘉祺点点头，跟着宋亚轩往枉死城走。地府的路总是又长又暗，只有每隔百里挂着的引魂灯能照见些许光亮。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偶尔会有路过的小鬼远远地鞠躬行礼，眼里满是敬畏——毕竟这两位无常是阎王座下最得力的人，一个气场冷得能压垮恶鬼，一个看着纯良却手段狠辣，连地府里最凶的修罗都不敢轻易招惹。

走到枉死城门口时，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嘶吼声，震得城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宋亚轩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张拘魂符，指尖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将符纸点燃：“等会儿我先去引开那厉鬼的注意力，你趁机用勾魂索锁他的魄，别让他跑了。”

马嘉祺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小心点。”

宋亚轩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眉眼间的纯良让人心生亲近，可只有马嘉祺知道，这副模样下藏着怎样的狠辣。当年宋亚轩在人间被挚友背叛，家产被夺，还被推入冰湖溺死，死后魂魄里的仇怨比枉死城的厉鬼还要重，阎王见他执念深，便收他做了白无常。有次他们一起去勾一个贪官魂，那贪官想用钱贿赂宋亚轩，结果被他用哭丧棒打断了四肢，魂飞魄散前还在喊着求饶，那时候宋亚轩脸上的笑容没变，眼里的寒意却比马嘉祺还要重。

宋亚轩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马嘉祺站在门后，听见里面传来厉鬼的咆哮声，紧接着是哭丧棒击打肉体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勾魂索，猛地推门而入。

只见宋亚轩正拿着哭丧棒与厉鬼周旋，那厉鬼长着青面獠牙，周身裹着黑色的煞气，爪子抓向宋亚轩时，却被他灵活地躲开。宋亚轩瞥见马嘉祺进来，眼神亮了亮，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厉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马嘉祺抓住机会，手腕一甩，勾魂索如灵蛇般飞出去，精准地缠住了厉鬼的魂魄。厉鬼嘶吼着挣扎，煞气顺着勾魂索往马嘉祺身上涌，却被他周身的阴气挡了回去。宋亚轩趁机绕到厉鬼身后，哭丧棒狠狠砸在厉鬼的头顶，幽蓝色的光芒从棒身涌出，将厉鬼的煞气一点点驱散。

“还想跑？”宋亚轩冷哼一声，指尖凝聚起阴气，化作锁链缠住厉鬼的四肢，“在我们俩面前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厉鬼被彻底制服，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马嘉祺走上前，勾魂索收紧，将厉鬼的魂魄一点点抽离，收入腰间的魂袋里。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宋亚轩，发现他的袖口被厉鬼的煞气烧破了个小洞，露出的皮肤有些泛红。

“受伤了？”马嘉祺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泛红的皮肤。

宋亚轩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事，这点煞气伤不到我。”可他却没抽回手，任由马嘉祺握着。地府的阴气很凉，可马嘉祺的指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让他想起在人间时，冬日里揣在怀里的暖炉。

两人处理完厉鬼的事，往阎王殿复命。路上，宋亚轩忽然开口：“嘉祺，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真正放下以前的事啊？”

马嘉祺脚步一顿，看向他。宋亚轩的侧脸在引魂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眼里带着几分迷茫。他知道宋亚轩虽然手段狠辣，可心里还是藏着对人间的一丝念想，就像他自己，偶尔也会想起以前的温暖。

“不知道。”马嘉祺轻声说，“但或许，不用刻意放下。”

宋亚轩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以前的事虽然痛，可也是咱们活过的证明。”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而且，现在有你陪着，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宋亚轩的脸颊微微泛红，别开目光，却悄悄往马嘉祺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挨着。忘川河的水流声在耳边响起，引魂灯的光映在他们身上，长长的影子缠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开。

回到阎王殿，阎王见他们顺利完成任务，便赏了他们几日假。两人走出阎王殿，宋亚轩提议去人间看看，马嘉祺没有拒绝。

人间正是春日，桃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宋亚轩牵着马嘉祺的手，走在热闹的集市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满是笑意。马嘉祺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很平静，就像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慢慢散开，留下一片温暖。

走到一家茶馆前，宋亚轩拉着马嘉祺进去，点了两杯茶。茶盏里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宋亚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说：“嘉祺，我喜欢你。”

马嘉祺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宋亚轩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眼里映着窗外的桃花，像是盛着一整个春天。

“我知道你以前被情所伤，可能会害怕。”宋亚轩放下茶盏，握住他的手，“但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伤害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是在地府，还是在人间。”

马嘉祺看着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以前的伤痛还在，可宋亚轩的话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心里。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是。”

宋亚轩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茶馆里的人很多，却没人注意到这两个来自地府的无常，他们的吻很轻，却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笃定。

从人间回来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在地府，他们还是那对让人敬畏的黑白无常，并肩处理事务，配合默契。可回到他们在忘川河边的居所时，却多了几分温馨。宋亚轩会给马嘉祺泡他喜欢的茶，马嘉祺会帮宋亚轩修补被煞气弄坏的无常袍。

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勾一个老人的魂。老人走得很安详，临死前还握着老伴的手，轻声说着情话。马嘉祺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了以前的刺痛，反而觉得很温暖。宋亚轩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以后咱们也会这样，一直在一起。”

马嘉祺转过头，看着宋亚轩的眼睛，点了点头。他知道，以前的伤痛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只要有宋亚轩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地府的日子很长，没有尽头。可马嘉祺和宋亚轩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他们是地府的黑白无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却在彼此的陪伴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

忘川河的水流依旧，引魂灯的光依旧，可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却再也不会孤单。他们的故事，或许不会被人间的人知晓，却会在地府的岁月里，一直延续下去，成为一段无人知晓，却无比温暖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