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呃啊……”
缓慢、拖沓、带着粘稠液体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而持续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从后巷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传来，越来越近。
林岸背靠着冰冷、肮脏的墙壁，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极致的疲惫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片，喉咙深处火烧火燎，每一次尝试发声都只能带出几声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气音。他徒劳地张着嘴，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喉结，仿佛想从那剧痛的声带里再榨出一丝声响。
不能出声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依靠“人类命运共同体”击退一波丧尸的短暂狂喜，将他重新拖入冰冷的绝望深渊。
失去了声音，就等于失去了唯一的武器！失去了在这片活死人地狱里行走的依仗！
他身旁，苏晚瘫软在地，身体仍在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她脸上糊满了泪水、汗水和污渍，眼神空洞地望着巷子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恐惧像实质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刚才鼓起勇气跟着嘶吼的余勇早已耗尽，剩下的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无助。
“来…来了…它们又来了…”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充满了崩溃的边缘感。
林岸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巷子深处。昏暗中，几个僵硬扭曲的身影，正缓慢而执着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挪动。它们的身影被巷子两侧高墙的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那低沉粘稠的嘶吼，是死亡的倒计时。
跑？往哪里跑？巷子另一头是死路，被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堵得严严实实。退路？那扇被杂物顶住的铁皮门后，撞击声虽然微弱了一些，但依旧持续不断，提醒着他们门内还有一群被爆炸和火光刺激得更加狂暴的怪物！
他们被堵死在这条不足三米宽、充斥着腐臭和绝望的肮脏小巷里！成了瓮中之鳖！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岸冰冷的后背。他环顾四周，绝望地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散落的砖头？太轻！生锈的钢管？够不着！沉重的垃圾桶？刚才顶门已经用掉了！除了肮脏的地面和冰冷的墙壁，一无所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武器！他的武器丢了！《申论热点深度解析》！《申论宝典》！甚至那本救急的《时政随身背》！全都遗落在了那个如同炼狱般的商铺里！
没有书！没有声音！拿什么去对抗逼近的死亡？！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撕裂的懊悔和绝望汹涌而至！为什么刚才没有死死抓住？！为什么在逃命的时候把它们丢了？！那是他唯一的生路啊！
“呜…我们…我们要死在这里了…”苏晚的啜泣声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彻底崩溃了。她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哭出来。
巷子深处的脚步声更近了。林岸甚至能看清走在最前面那个丧尸的轮廓——一个穿着环卫工人制服、半边肩膀血肉模糊的老者丧尸。它浑浊的眼睛似乎已经锁定了他们这两个鲜活的血肉目标，喉咙里的咕噜声带上了一丝兴奋。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林岸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肾上腺素最后一次疯狂地注入血液，驱散了部分疲惫，带来了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力量。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那些路边的残骸一样！他还有图书馆要去！他还没……还没考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回光返照的闪电，劈入他混沌的大脑！
书！没有书！但是……知识！知识还在脑子里！
那些被背诵了千百遍，早已刻入骨髓的段落！那些关于“共同体”、“发展”、“希望”的宏大论述！它们就是武器！无形的武器！
没有声音，就用动作！用眼神！用他妈的信念感！
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喉咙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行稳住身体。他一把抓住旁边仍在哭泣的苏晚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她一下！
苏晚惊恐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林岸无法说话，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剧痛的喉咙，用力地摆了摆手——表示无法发声！然后又猛地指向巷子深处那些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再用力地指向自己，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腰背，双手做出一个虚握书本、然后用力向前“推”出的动作！动作夸张而充满力量感！
苏晚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在比划什么。绝望和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林岸急得额头青筋暴起！时间不多了！最前面的环卫工丧尸距离他们已不足十米！他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放弃了让苏晚理解，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苏晚，正面迎向那逼近的死亡阴影！他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丧尸的视线中！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晚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挺胸！抬头！双脚微微分开，站定！如同一个即将在庄严会场发表重要讲话的发言人！尽管他衣衫褴褛，满身污秽，尽管他喉咙剧痛，无法发声，但他整个人的姿态，却硬生生地拗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信念感”和“力量感”的气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天地间所有的力量！胸腔高高鼓起！然后，他用尽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生命力量，所有的五年考公磨砺出的“表演功底”，对着那近在咫尺的、张牙舞爪的环卫工丧尸，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口型”！
没有声音发出。
但他的嘴唇，无比清晰、无比用力地开合着，配合着极其夸张的面部表情和手势——右手如同握着惊堂木般重重向下一挥！左手则如同托着万钧重担般沉稳前伸！
他在“说”！他在无声地“咆哮”！
“同——志——们——！！！”
虽然无声，但那口型，那姿态，那眼神中燃烧的、孤注一掷的火焰，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精神冲击力！
奇迹！
不可思议的奇迹，再次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绽放！
那冲在最前面的环卫工丧尸，在距离林岸只有三步之遥，枯爪即将抓到他胸膛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岸开合的嘴唇，盯着他那夸张而充满“力量感”的姿势，仿佛真的“听”到了那无声的呐喊！它脸上的狂暴凶光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再次被那种熟悉的、极致的茫然和呆滞所取代！喉咙里的兴奋咕噜声也变成了困惑的低鸣！
它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而它身后另外两个紧随而来的丧尸，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波及，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茫然地晃动着身体，不再具有明确的攻击性！
有效！无声的“诵经”竟然也有效？！虽然效果似乎比有声时弱一些，覆盖范围也小得多，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林岸的全身！他甚至忘记了喉咙的剧痛！知识！信念感！姿态！这些无形的东西，竟然真的能成为武器！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生怕这脆弱的“待机”状态被打破！他立刻开始了下一段“无声的演讲”！嘴唇更加用力地开合，表情更加“慷慨激昂”，手势更加有力！他“说”的是关于“团结就是力量”的段落，配合着双手紧握、用力向前的动作，仿佛在号召千军万马！
“……团结——是——铁！团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无声的呐喊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只有林岸粗重的喘息和苏晚压抑的抽泣作为背景音。那三个丧尸如同最“虔诚”却又最茫然的听众，僵硬地站在几步之外，随着林岸无声的“演讲”节奏，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暂时安全了！
但这安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林岸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每一次用尽全力做出夸张的“口型”和姿态，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和剧痛的声带。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滚落，模糊了视线。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必须立刻离开！必须找到书！或者……让苏晚接力！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已经完全看傻了的苏晚。她的哭泣停止了，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困惑，仿佛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神迹。
林岸急促地喘息着，指了指自己剧痛的喉咙，又指了指巷子深处那三个被“定住”的丧尸，然后用力地指了指苏晚！接着，他再次做出了那个虚握书本、然后“诵读”的动作！最后，他用手指急切地指向巷子另一端——那堆堵住去路的建筑垃圾！
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撑不住了！你上！用声音！念！吸引它们！我们想办法翻过那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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